少平和肖韵坐着金波的车一路到了黄原车站,到了售票窗口肖韵却不让买去铜城的票,婚假还有那么久,这时候回去给人也说不清楚,不如去别的地方玩一圈。“就算是旅行结婚,”肖韵说,“像人家电影上一样,度蜜月。” “可是给家里说的是回矿上有事情啊?”少平有点迟疑,“还不如真就回去,婚假期间上班,工资还多呢。” “哎呀,那只是从你们家逃出来的一个借口,又不是真的——别说,二叔还真是有点办法,”肖韵兴奋的说,“工资挣多少是够,结婚一辈子就这一回。” 少平想想也是,就和肖韵买了去省城的票,从那儿倒火车去了上海,然后又去了杭州,苏州。在这里少平见识了大都市的繁华,和肖韵一样柔情似水的江南。回去的时候少平给岳父买了杭州的茶叶,给岳母买了苏州的刺绣。肖韵让他把这些东西都买两份,另外一份给孙玉厚老两口。少平却觉得没必要,“算了吧,”他说,“他们整天在地里刨土,这些东西也用不着。” “怎么能这样说,谁说当农民就不能享受这些东西?”肖韵生气的说,“就是不用,放在家里他们心里也是高兴的。” “行,听媳妇的。”少平岂能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家里的情况惹肖韵不高兴,不敢再提为他们花钱的事。却想不到她还是挺开通的,激动的在西湖断桥上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干吗呀你,快放下,那么多人呢。” “我媳妇嘛,我抱一下咋了?”少平嬉皮笑脸的说,“这么好的媳妇,就是要抱着让别人羡慕。” “德性。” 俩人在婚假结束的前一天回到铜城,去大牙弯之前,肖韵给父亲说了少平的想法:在技术部门没什么前途,又因为选用设备的事得罪了李文斌,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但肖总有自己的看法,他说:“现在讲究人才知识化,在技术部门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你先在那儿呆着,和人关系处好,等有机会了再说。” 于是少平就在李文斌手下干些杂活,清闲了下来。刚好赶上金秀结婚,他索性请了几天假去参加她的婚礼。 金秀是从哥哥金波那儿听到了少平结婚的消息和肖韵得情况,她理解少平的选择。她还曾努力说服自己亲自回去给少平送上祝福,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看着少平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走进洞房。少平结婚得那他晚上,金秀一个人在职工宿舍里为少平喝喜酒。喝了多半瓶西凤之后,她拨通了顾养民的电话,说同意嫁给他。 虽然比兰香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金秀打小也没少吃苦,她是一个理智的姑娘。少平已经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那么顾养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的学历能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挣足面子,他的家世足以让金俊海老两口在村里能高人一头,他的真心也值得自己托付。虽然说人学究气了一些,死性了一些,可世上哪还有第二个像少平那样的男人呢? 少平知道金秀对自己的心思,但在他看来,那都是小孩子一时兴起,过去了就没事了。然而真正到了婚礼上, 身着婚纱的金秀带着顾养民过来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实际上秀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自己对她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她跟在自己和金波屁股后面满村跑着玩的时候。想到这些,又想起了那两次她对自己说的话,也许自己伤害她了。但现在两个人都已经结婚成家,说什么也没用了,少平多少有点伤感,眼神就带了出来。 金秀捕捉到了少平眼中的那一丝变化,自己也就欣慰了。她满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少平的杯子碰了一下,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少平赶紧说:“不敢喝那么多,今天这么多客人呢,当心喝醉了。” “没事,哥,”金秀眼圈有点泛红,笑着对少平说,“我想醉着进洞房。” 金波见金秀的状态有点不对,也拦住她不让再多喝。他把金秀拉到一边,还没问她,金秀却先开口告诉他:“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理解少平,肖韵能给他的帮助肯定比我多。” “可是你并不喜欢养民,”金波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怎么还——?” “我还能怎么办?”金秀哭了起来,“跟着顾养民,我还能在心里给少平留点念想。” 金波知道妹妹心里苦,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她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按着这一步的情况来吧——结婚的好日子,不敢哭了,把泪擦擦过去吧。” 正巧顾养民过来找金秀,看见她在流泪,以为是兄妹不舍离别,赶紧做出保证说:“放心吧哥,我会对秀好的。” 金秀方才又破涕为笑了,轻轻的呵斥他说:“去,谁要你这时候说这个。”旋即金秀也意识到这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和顾养民一起去招呼客人了。 顾养民终于娶到了心意已久的金秀,高兴的嘴巴一天都没合上。虽然敬酒时只是抿上一小口,但架不住人多,他也有点上头了,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让金秀觉得厌烦。就呵斥他说:“别再胡说了。” “没胡说啊,”顾养民说,“这不今天高兴嘛。” 金秀没有说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顾养民就不做声了。他一直害怕金秀的那种眼神,凶狠,冷酷,让他不寒而栗。一直到酒席结束,顾养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木然的跟着金秀招呼客人。到了晚上,朋友们来闹洞房的时候,他还是精神不起来。金秀倒是很兴奋,人们让喝交杯酒,她就喝,让抽烟,她就抽。一直闹到快十二点,人们方才散去,金秀满身酒气的躺到床上,顾养民想去亲热亲热,却又害怕惹她生气,就把她的身体推了推,拉过被子盖上,在她身边躺下了。 金秀却一翻身爬起来,质问顾养民:“新婚之夜的,你干吗?” 顾养民小心的解释说:“我是看你太累,怕你不高兴。” 金秀把一只手放在顾养民的额头上,脸颊上滚落下两颗晶莹来的泪珠,又一只手去解开他的领带。顾养民一下子又兴奋起来,三下两下扒掉她的衣服。金秀从枕头下面拿出避孕套给他,顾养民不解的问:“怎么,你不想要孩子?” “我们现在连个房子都没有,生下孩子住哪儿?”金秀平静的说,“过些时间再说吧。” 顾养民想想也有道理,顺从的把套套戴上。金秀在他的身下不停的流泪,顾养民以为是她怕疼,减缓了幅度,金秀却哭泣地更厉害了。顾养民一时不知所措,失掉了锐气,很快就结束了。然后他想再抱抱金秀,但金秀的酒劲儿上来了,已经沉沉的睡去,他也只能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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