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鄧禿的经历

鄧禿本姓張，英文名字理查德，這些姓名都太平常了，人們記不牢，倒是“鄧禿”這個綽號叫得挺響，令人難忘。

鄧是他妻子的姓，禿的由來是他早禿，有一顆燈泡大腦袋。中共把他當作反革命暴亂通緝犯追捕已有二十五年，至今未得手，他仍逍遙於紐約的跳蚤市場。

他在中國各省逃亡期間，用了妻子的姓隐蔽。逃來美國後，感念妻姓的庇佑，拋張就鄧，從此改用妻姓，表現出尊重婦女的立場。美國的女權主義大娘大嫂們得知他的經歷，感動得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

偏有個人說：“你姓了鄧，不是與那個屠殺學生的三寸丁殺人犯同姓了嗎？”邓禿答道：“您要是不提，我倒把這茬兒忘了。這也沒辦法，誰讓我老夫人與那龜兒子同姓呢？”

鄧禿逃離天安門廣場之後，先在河北省的一個小鄉村躲了一年，後來通過秘密渠道逃到美國。他在北京的職業原本是擺凉粉攤的個體戶，一九八九年民运期间大學生遊行，他拿出兩萬元人民幣捐给大學生，後來觉得光捐款不行，还得亲自投入民主运动才对。军队来了，他参与堵截解放軍的坦克。提起当时的情景，邓秃总是来这么一段回忆录：.

 “我騎著自行車到了北宮門，老遠就聽到地皮隆隆响，老遠就看到一溜鐵王八往這邊爬。當時馬路上有幾千人，我谁也不認識誰，大伙兒還鬆散著沒有採取任何堵截措施。鐵王八愈來愈近了，我心裡那个急呀！這讓他們爬過去，一衝就衝到北大校園了。我轉圈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能用來做路障的東西。可是，一大群人仍然站在路當間。我當時就想，这是准备拿身體攔呀？一碾過去，還不都是肉餅嗎？我雖是這麼想，可是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眨眼功夫，鐵王八到眼前了，百把來米了，地皮亂顫，王八屁股後面冒著黑煙，扎扎扎就衝過來。我頭皮都他妈的炸了！

 “這時，我身邊一個女大學生高喊：大家挽起臂來！這一聲喊好像就是命令，人們呼啦排好隊，挽起臂來。我剛好站頭排，一左一右倆大學生，全是女的。活了三十多歲，我还是頭一回和美女大學生臂挽臂，而且都是北大的才女，你們有過嗎？我就是跟我弟弟也沒挽過臂。

 “當時這自豪一閃就過去了。鐵王八離人幾十米了，我突然想跑，我不想死呀！肏他妈的，邓小平怎么派了这些铁王八来镇压学生啊，一压就成肉饼了。我這是動物的求生本能，想跑。可我身子動不了，倆妞一左一右，死死挽著我。我一下子又轉念了，罵自己是孬種。就這麼幾秒鐘，我吃了豹子膽，生死整個就置之度外了。

 “後來，鐵王八杠不過我們的忠肝义胆，一身正氣，就停在我鼻子跟前了。我定過神來，扭頭看倆妞，胸脯上都別著北大校徽。我當時鼻子就酸了，我對她們說：‘你們行！本来前程遠大，還為咱老百姓不怕死，我一個社會最底層的還怕什麽？’從此我就成職業革命家了。”

鄧禿既然已經宣佈自己成了職業革命家，过去用来谋生的摆摊手段也就成了业余活动。他在商業上的能量相當大，貨看得準，每進一批貨，出手很快，總能賺上一筆利潤，從來沒有栽過。今年二月份，鄧大禿到佛羅里達旅遊了一趟，回到紐約連夜起草了一份策劃書，要籌資在佛羅里達邁阿密建造一座中國社會主義鬼屋，建築外形仿毛主席紀念堂，裡面陳列中國社會主義害死幾千萬中國人的罪行劣跡，模仿旅遊景點的方法，電、光、聲、色都用上，讓人一進去就覺得身臨其境。他斷言，這個景點肯定能賺大錢，說不定一年有幾百萬美元的進項。他說，全世界都是商業社會，搞民主也得結合商業行為。當年國父孫中山為了籌資购买起義用的武器，不是還向華僑發行過債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