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彭树琪爱好文学,志向远大。以下是他喜爱的诗句:
1. 猪圈岂存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
2. 志存海内跃红日,乐在天涯战恶风。
3.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另外,他宅心仁厚,不以个人得失而失公允。他说:“正直,善良,乐观,诚实,豁达,坦荡,勤学上进。。。。。是一个人的美德。”他的言行集中地体现了他追求的美德。
彭树琪,真君子也!
鸣谢:没有希阳的联络,鼓励,敦促我首唱且帮助发表,没有大 红花啦 老师的精湛的配器和许多建设性意见,没有 汪海平 老师的对歌的情绪主调的指导性意见和帮助录音,这首歌,我最钟爱的幼稚的处女作,是飞不上高山和大家见面的。他们不倦的热情和精益求精的态度,使我感动!我无以为报, 只能说: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彭树琪爱好文艺,他生前遗作“怀念战友”现在由湖南知青歌手珠海露露唱了出来:
以下是两篇回忆他的文章:
云雀之歌——哎咳哟荷!
·怀念我早逝的大弟·
原江永县农艺队队员 彭佩琪
上山下乡,对我家兄弟姊妹来说,无异是一段家破人亡的刻骨铭心往事。
从64年到74年,我家八兄弟姐妹中有五个作为知青下放农村,全家十口人,有八个曾在农村接受过“再教育”。
老二下放江永,老三下放零陵,老四下放汨罗,老五下放华容,最小的妹妹高中毕业后去了长沙县,大姐68年大学毕业后也逃脱不了去农村的厄运,她和姐夫被分配到新晃县少数名族侗家老山林里当医生。文化革命中,我父亲被关押在五七总校劳动改造,母亲当年在省工商联工作,也要下到五七干校,她选择了离大弟最近而却离长沙最远的零陵福田五七干校。
我在乡下呆了十四年,其中滋味对于我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而和我大弟比较起来,我能活着回长,又算万幸了。我的大弟,却是活活累死在乡下,直到死前一个多月,才回长治病。
大弟叫彭树琪。是长沙市第二中学65届的高中毕业生,他1、83M
的瘦高个,性格开朗、爱好广泛。1965年,成绩优秀的他报考北京外语学院,因家庭出身不好,不予录取,随学校同学一起下放到零陵县孟公山公社,五星大队,下老屋生产队。在生产队他忘我劳动,刻苦学习。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极度的营养不良,不幸患肝癌于70年8 月28
日去世。
若自今他还在的话,他也许从文,因为他热爱文学;也许他在音乐王国里会有所作为,因为他热爱生活,酷爱音乐;也许他会出国深造,他英语成绩很好,上初中时就开始写英语日记。可惜他英年早逝。
在生产队,他总是以大哥身份,照顾年龄小体质弱的同学,队里的重活总是他抢着干,同队的同学都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尊敬他、喜欢他。直到他病重得做不动了,在同学们的劝说下,他才决定回长治病。返回长沙的那天晚上,全队知青专门为他开了一个欢送会,唱歌、拉琴,祝福他早日康复。他则将知青点的“家务事”交代清楚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患难与共的知青朋友。没想到他这一走,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每每想起大弟在病重期间那种留恋人生而有冷静、顽强与病魔作斗争的一幕幕情景,总是伤感得无法抑制自己。
那时,我们兄弟姐妹轮流照顾他,我基本上是安排值晚班。
为减轻他的痛苦,分散他的注意,我经常伏在他的床前,轻声唱歌给他听。他有时也强忍疼痛给我唱歌。有一支新疆名歌“云雀之歌”是他住院时教我唱会的。其中有这样几句歌词:“啊,我要张开那翅膀飞翔在兰色的天空中,我要放开那歌喉和你一起纵情地歌唱,和你一起纵情地歌唱......”教完后,他掉泪了,他是多么渴望生存啊!
他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
晚上,他疼痛难忍时,我就扶着他,从病房到走廊来回走动,他右手捂着肝区,口中一遍一遍地吟唱着自己编的"哎咳”调:“哎咳哟荷,哎咳;哎咳哎咳哟荷,哎咳......”三十多年来,这坚韧而有痛楚的呻吟总是在我的耳际回响,这催人泪下的绝唱,我永远也不能忘怀。
在剖腹探查的前一夜,他没有感到痛,他对我说:“但愿不是绝症”。
第二天从手术室出来后,医生给他开的是一张“晚期肝癌”的诊断证明书,他比我们知道结果要早一些,手术后医生就将结果告诉了他。一个头脑十分清醒的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啊!
有一天晚上,他摸着我的脸说:“佩姐,我还好多知识没有学,好多事情没有做,我好想活下去......”,我能用什么话去安慰他?我只能握着他的手无声地哭泣。这时他从枕边摸出十几封信(同组知青在他重病期间给他的信)交给我说“留着做个纪念吧,你们从信中可以看出我在农村的表现和为人。”我拿着信跑到病房外大哭了一场。
二弟被电报从下放的华容召回,守候在大弟床前整整一个星期,大弟还关切地对二弟说:“我收集了几个罐头盒子,等我好了,帮你做一个煤油炉带到乡下去,弄点小灶,也可补充一点营养。”
大弟住院期间,父亲还被关押受审,政工干部押着他去医院看了一次大弟,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记得那天父亲坐在大弟身旁一言不发,只是老泪纵横,老人怎能不伤心呢?这是他的长子呀!
1970年8月28日上午,大弟与世长辞了,父亲当时连火葬费都付不起,但他说,要为大弟买一个最好的骨灰盒,送他上路。我们强忍着悲痛,安埋好大弟,又各散五方。
大弟走了,我却时时怀念着他。我经常唱着他教给我“云雀之歌”及冰山上来客主题歌“怀念战友”,而每当唱起这两首歌时,我的泪水会不由自主地滚滚而下,为大弟,也为自己。
永恒的微笑
作者:好石头(良石)
好石头,现定居加拿大,她是彭树琪的高中同学,也是一同下放到零陵孟公山公社的知青。因在国外,无法参加彭树琪好友追思会。特发来此文,以达怀念之心。彭树琪已经逝世三十多年了,他的同学仍然没有忘记他,数十年之前的事,依然好似昨天历历在目。这些事例,再一次展现了我们这一代被称之为“知青”的特殊人群之间,那种患难中磨砺出来的真挚感情。
认识彭树琪的人,没有不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感动和吸引。他一身正气,满腔热情,待人诚恳,沉毅乐观。他总是那么自信而平和,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别人有难,他总是挺身而出,授以援手;有人被孤立,他送来安慰和温暖。在当年那种无情斗争的年月里,他的人情味显得象冬阳一样可贵。
记得当年文革初起,长沙“8.19”事件传到我们五星大队知青(包括农场和下老屋生产队)。大家群情激昂,连夜步行几十里去零陵县城宣传。可回来后,遭到了地委工作组的“灭火”。我向来简单轻信,很快转弯怀疑自己了,还贴了大字报,公布了自己的想法。这一下激起了大多知青同伴的反感,遭到了孤立冷落和嘲讽。就在那期间,彭树琪特地把我叫到他房里,和颜悦色,想劝我改变观点,可我固执己见,与他争辩。他想把差距缩小,他说:“你看你看,我们的观点其实还是一致的。”可我还是不买账,说:“明明不一样嘛!”他无可奈何,但脸上还是带着宽厚的笑容。尽管我没有被说服,但他的友善和关怀温暖了我的心。后来他对其他知青说:“你们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的同学啊。”现在看来,观点对错倒无关紧要,可贵的是他的民主作风和宽阔胸怀、可贵的是不搞党同伐异、善于包容异议者。
后来,我们知青因当地武斗都回了长沙,长沙二中毕业的政治上受歧视的同学开了一个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会。彭树琪是组织人之一。会上一些同学情绪激动,动手打人。台上主持人和组织人进行拦阻,乱成一团。第二天,我听学校厨工在议论,说:“昨天只有彭长子真正在拼命拦,他自己都挨了打。” 后来他对我谈起此事,感叹说:“他们好冲动啊,拦都拦不住,连我的钢笔都给踢断了。”他摇摇头,脸上一丝欠疚的微笑。我发现他真是有一颗仁爱的心,在当时那种以无情斗争残酷打击为荣的时代,仁爱是多么珍贵啊。
后来,我们都回到乡下,他的小弟七砣随同来到下老屋小住,瘦瘦小小的七砣,在乡下不适应环境,皮肤过敏,细长的手臂上全是红红的风疹,彭树琪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小弟的手臂,嘴角带一丝浅浅的微笑,目光柔和得令人感动-----里面含有那种不是当时我们同龄人所有的慈爱和心疼!
最后一次我见到他,是他的开始发病的时候。那天近黄昏,夕阳把金辉在门边撒了一地,他对我谈起病痛,用手比划着右肋下和背部,说:“这里好痛啊。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他这么说着,摇摇头,可脸上还是轻松的笑容;他引用了一句古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当时我以为他不过象一般知识青年,爱发些豪言壮语,故作惊人之态。还开玩笑取笑他。他笑笑,并不作答。可是后来,他在难以忍受的巨痛和死亡面前表现出来的坚忍、刚强、镇定和勇敢回答了我:他的确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雁而不是棲息在屋檐下的燕雀。
树琪热爱生活。尽管自知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尽管当时生活有这么多苦难。他还是感叹 “还好多知识没有学,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是怀着“好想活下去”的深切渴望。他还有一个心仪已久的女友,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向她表白,他曾向同伴表示他病好后要考虑这件事了。而那位女友也是对他一往情深,可是由于羞涩和误会,一直把感情压在心底。直到他去世后,她才明白他的心思,这是她终生的遗憾。不然至少她会伴在他的病榻前,陪他一同唱《云雀之歌》的呀。痛哉,树琪!
他多想活呀,不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同学给他从田野里找来百花蛇舌草,那怕苦得要命,他都大口咀嚼,吞咽。知青同伴给他寄来各种偏方,他也坚持要服用。当他明白自己的最后时刻将到,在死神面前他仍然保持尊严。他把身体摆正,手臂放在身体两侧,象一个立正的战士,并微微招手向亲人告别。壮哉,树琪!
有志向、有理想、爱学习的树琪,农村繁重劳累的生活没有压垮他,家庭厄运和政治歧视也没击倒他。他总是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思考。丰富的知识加上高尚的情怀使他遇事比别人看得远,处理得公正。这是为什么他能得到大家的信任和爱戴,把下老屋团结得象一家人的原因。
佩琪姐说:如果彭树琪还在,他可能是学者,文人,可我觉得他更可能成为一个领导或领袖人物,而且一定是一位深受大家拥戴的领导或者领袖人物。惜哉,树琪!
彭树琪只活了二十四岁,可他留给大家的印象刻骨铭心。我曾在美国遇到当年下老屋的一位知青。他告诉我,来美国后在最艰苦的日子里常常梦到彭树琪。我也一样,哪怕是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彭树琪总是频频入梦。梦见他的,我相信决不只我们两个。
彭树琪的精神和作风也影响了不少人,特别是下老屋的一些“小弟弟、小妹妹”。其中一位小弟弟,跟着彭树琪学过高中课程,现在待人接物颇有彭树琪的气质和作风,被同事尊为德高才厚,彭树琪的精神与作风,依然保持在下老屋一些知青的身上。
彭树琪啊,你若有灵,应知道当年知青同伴是如何尊敬你,怀念你,感激你。他们说,当年在下老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彭树琪啊,你短短的一生远胜过多少苟活者的百年!在圣洁的天国,你一定在欣慰地微笑,那是一种永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