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曾经是脊梁”----老人院慰问演出记实和相关的几个小故事 一。首次慰问老人演出 我们的小城Nanaimo 有一支老大姐们的舞蹈队,我也是其中一员。它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姐姐发起,组织。她年龄最大,但是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且精力旺盛,我们这些妹妹们都比不过她。随着人员流动,这支队伍也时大时小。然而几年来,它经常参加社区活动时的表演。尽管我们的舞蹈不难,许多就是广场舞,但大家开心,表演时也挺有生气的,所以反应还蛮不错,有人戏称还我们为“Nanaimo Flower”。 这朵“Nanaimo Flower”在2013年初到Nanaimo北边的一个小城Parksville的养老院Trillium Lodge 慰问演出。Parksville是一个漂亮的海滨小城,不少退休老人到那儿养老,所以老人很多。 Trillium
Lodge 好像是收留特别高龄和一些terminal ill 的老人。来看演出的老人许多坐着轮椅,有的还挂着氧气。演出中,经常有护工来给他们吃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非常安静,每个节目完都热情的鼓掌。我们有6,7个舞蹈,2个唱歌。 有3,4 种不同的服装,鲜艳夺目得很, 演出非常成功。演完后有几位老太太拉着我们的手舍不得放,还XO(Kiss 和 Hug),说: “你们一定还要来啊。。。。”其中一位鹤发童颜又打扮得精致合体的老太太,特别有一种浓浓母亲般的慈祥和爱意,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今年再去,就没见到她了。。。。。) 后来在那里工作的中国朋友告诉我们:他们评价说以前也有朝鲜人,日本人来慰问演出过,他们说 中国的最好,并邀我们明年再来 演出。 高兴!
二。妈妈, 我立志。。。。。。 演出那天是2013年1月31日。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因为那天傍晚回到家就接到家里的消息----------妈妈走了!!!。。。。 虽然妈妈已97高龄,我早有思想准备,也刚从国内回来不久,但是还是惊呆了,还是受不了。妈妈一周前肺炎住院,但这两天说好转了呀! 电话那头妹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诉说,我的心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它像是紧紧的揪成了一团,使我无法呼吸;又像是心被人挖走了一块,空了,那是最重要的最宝贵的一块,被挖了,被什么东西拿走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了。。。。。
(图:80岁的妈妈) 妈妈生前是个中学数学教师,她20年前就立下志愿,要将遗体捐给医学院用于教学。她说她没有对国家人民作什么贡献,死后献出这个遗体可以”废物利用”,非要我们姊妹签名同意。我们都 推托着,妈妈后来都发火了。最后 在全体长辈们的当场首肯下,我们才签了名。。。。。。 现在这个诺言要兑现了。当天晚上9点妹妹和妹夫把妈妈送到医学院的一间大而空且黑又冷的房间里,一边转身离去,一边不舍地回头看看孤零零的妈妈,突然大雨倾盆!妹妹痛哭失声说:“老天爷也哭了呀!” 我是学生物的。我在人体解剖实验课上也看过福尔马林泡过的遗体,也学习/解剖过那些被切得七零八碎的各种人体器官。。。。。记得那天课后食堂吃饭,有腊肉,但是全部同学都把腊肉扒拉出去扔了。 我不敢想象我的妈妈。。。。。一连几天无法入睡,心痛,眼泪好像是没有龙头的自来水。。。。。。 后来我读到了我非常尊重敬仰的中国知名科學史家、思想家、社会活动家许良英先生和他的夫人王来棣先生逝世的事,心情才改变。他们两一前一后,相差一个月左右去世。(许良英先生在2013年1月,王来棣先生在前一年12月)。夫妻俩生前相约,都把遗体捐献出来做医学解剖。我妈妈在时间上正好是追随他们而去,而且也同样捐献了遗体。我一下子感到欣慰!我的母亲,尽管是一位平凡的中学教师,却在舍己的境界上成为许先生伉俪的同道!--------妈妈,我为您骄傲! 在那天晚上和妹妹越洋电话的长谈中,妹妹倾诉着她的内疚和悔恨,她说妈妈真的太好了,从来不肯麻烦别人,当她觉得自己对别人没有帮助,而只是负担时,她就选择离去。她抗拒治疗,而且痛痛快快就走了。妹妹哭着:“她要是多啰唣(麻烦)我一点,让我为她多做点事,多尽点力,我也没这么遗憾。。。”
其实,我何尝不内疚,不遗憾? 我们应该对妈妈更多一点关注,更多一点耐心,而不是在她耳聋听不清的时候说:“您就别管闲事了。。。。”在家里我们大家交谈的时候,只有妈妈一个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幽幽地说:“你们说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几乎都异口同声:“不要管不要管,耳不听,心不烦。。。。”谁也没有想到她心中的失落感。 父亲很早故去,都是妈妈独立支撑着家庭,带大女儿们,包括我父亲留下的前妻的女儿,我们的大姐。她一直是家中的支柱和核心,艰难贫困的生活把她磨练得刚强。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活着没作用,没价值了,加上身体的衰老所致的痛苦使她抑郁。她变得越来越烦躁易怒。
如果我们想法多和她交流,让她觉得,她还是家庭的中心,活着还有意义,可能她就不会拒绝治疗。。。。其实她的体质,活到100 岁应该没点问题。。。可现在,子欲孝而亲不在,后悔莫及。。。。。。 孔子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已经没有“吾老”可“老”了,我就尽量去帮帮“人之老”吧。所以,我下了决心,以后,我要义务为老人唱歌跳舞,把使他们开心作为我退休后生活的一个主要内容,既是爱好,又是事业。我要一直做到我也老得不能动。。。。。妈妈,您高兴吗?
三。“帮你周围的人吧。。。。。” 我定下这个目标,也有另一回忆的触动。那是20多年前,我还在纽芬兰大学读博。儿子16岁刚和先生到纽芬兰圣约翰斯探亲/陪读。我只是个靠奖学金读书的学生,经济的负担之重可想而知。儿子要读高中11级,需要6,7本教科书。当时,一般为了省钱,每个期末低年级的学生就向高一年级的学生买旧书,为下学期作准备。我儿子来时,这个时间已经过了,而买新书,那时对我而言,是天价! 我一愁莫展。 突然我想到我的一位指导教师(Supervisor Committee
member ) 医学院的教授Dr.
Younghusband。他有两个儿子,都在前一两年从高中毕业。也许,他们家比较富裕,不一定会卖书? 也许,还有几本没卖掉?。。。。我找到他,问他家里有不有这些书?如果他同意,我愿意买或者借。他说他第二天就要出差,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这件事他会交给他妻子Linda去办。 没想到,过了两天,接到Linda 的电话:“你要的书我正好都有,我什么时候给你送来?”天呀!这么Lucky!我的惊喜无法表达:“那就请马上你过来吧,在我家吃晚饭!” 不久她来了。来到我那时租住的清贫简陋又冷嗖嗖的家。她是一个肤色白晰,眉清目秀,美丽端庄,大方优雅的知识女性。她穿浅色风衣,正配她高挑苗条的身材。她亲切的微笑着,使我感到她带来了一股暖气。。。。。真是“蓬壁生辉”啊! 她把带来的一个沉重的新的大塑料袋靠沙发腿放在地上,然后解下风衣,坐下来和我聊天。我太兴奋了,唧唧呱呱的不停,也不记得和她聊了些什么,都忘了那些书。只记得送走她以后,我打开塑料袋,才发现里面的书都是很新的,硬壳的。打开来翻页,那暂新的书页还“喀啦喀啦”作响!。。。。。。原来,她到书店里全部都买来了,每本都是好几十刀啊。。。。。。泪崩! 记得后来我感谢她, 她说,“你不要感谢报答我,你只要帮助你身边需要帮助的人。。。。我的老妈妈在渥太华,我不能照顾她,但是,那里有很多好心人在帮她照顾她,我在这里帮我能遇上的需要帮助的人。相信你将来也会帮助别人。。。。。如果每个人都帮助别人,其实,最后也就帮了自己。。。。”这番话,我听得鼻头发酸,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心里在死劲点头。。。。 这件事,我常常忆起。在需要为人伸援手的时刻,这个记忆往往能帮助我击退我的懒惰和自私。。。。 四。合作伙伴Gary 我有一位白人朋友,叫Gary。他从加拿大海岸警卫队(Coast Guard)退休,喜欢老派的乡村音乐,玩吉他自弹自唱。 我告诉他我的打算,没想到他十分支持。原来,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他说,“ 老人曾经是社会的脊梁,那时他们年轻力壮,支持着家庭和社会。现在他们老了,我们应该尊敬他们。。。。”“是啊,” 我想:“他们曾经是大树,荫蔽着小树苗,为他们挡着狂风暴雨烈日,现在小树大了,大树老了,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我们难道不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Gary 还说:“他们的时代是老派乡村音乐的时代,他们一定喜欢听。。。。”我们约定,一起干这件事。我还可以邀中国朋友加盟。使演出多点色彩。 从此后Gary 陆续添置了可携带的一套音响系统,和专用的小 电脑,几把新吉他,几个麦克风,还有各种架子和凳子。。。。。他还准备了100 多首歌曲的伴奏带录音,加进了更多的吉他音轨。
五。今年再次慰问演出 今年的慰问演出,本来定在四月,可是当时的流感使老人院决定推迟到气候暖和以后,以免外来的人群带来病毒。最后定在6月23日下午两点。 我们的队长大姐在三月份就回国了,一时还不能回来,于是她指定我这个老队员来负责组织这次演出。一般我是不大愿意当“头”的,但这件事我乐意干。 我们队的姐妹们有好几个都回国了,剩下只有5个了,能够演出的舞蹈也只有三个,也荒疏了几乎半年了,要排练 ;同时也不够一个小时的演出,还得请人加盟。于是我请了Gary,他很乐意地答应了; 还请了我们一位队友的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们学唱歌和乐器,正希望有锻炼机会。我们队的“外交官” 和报幕员Swan也积极行动。舞队开始了排练,我也收集了检查伴奏带,计算时间,安排节目顺序,等等。。。。大家都快乐地忙活着。。。 6月23日,我们又来到了Trillium Lodge。 这次不同的是,我们有了Gary的新音响装备,而且有更多种类的表演。Gary 的第一首歌的开场白就说:“I
believe that the seniors were the
backbone of our society. They should be respected." ( 老人曾经是我们社会的脊梁,他们应该受到尊敬。)”下面有人回:“Right on!(说的好)”。。。。他的 最后一首歌是关于耶稣的,他说,“这首歌是耶稣的歌,我要脱帽来唱。”下面有人回应:“阿门!”。还有些老人一边听,一边击掌打拍子。。。。。
Akela是我们那位队友的大女儿,13岁,非常好的美声。说起来我和她还是同门弟子呢。我就是她妈妈给介绍到这位老师门下的。不过,她已学了2年多,我才2个月。 她的美声很漂亮,还在BC省她那一级的美声比赛中得过第一和第二名。这次,她唱了两首歌,发挥得特好,可惜我没把它录下来。她还在学弹琵琶,也表演了两首曲子。最后一首”多来咪“她又弹又唱,连一些老太太也跟着哼,气氛很活跃。 (图上是Swan和Akela)
小女儿Kipling才5岁,长的甜甜的很可爱,可是拉小提琴时却有板有眼的,挺Professional 的!
当然,还有我们的舞蹈,也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
我们的节目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卡壳”的事故,在一个小时(差4 分钟,老人院规定不能超过1小时,因为老人不能坐那么久)内完满结束。最后,全体演员上场敬礼,观众长时间热烈鼓掌。
我们都很高兴,回去后大家一起聚餐,开了个“庆功宴”。我和Gary更高兴,因为对于我们,这也是一次“练兵”。 可惜这次只有照片,没有现场录音。 不过后来Gary 发给我一个他网上新唱的歌,愿意听老派(old style) 乡村音乐的可以到这个链接。 老派的乡村音乐是底层人的音乐,许多内容离不开德克萨斯,酒,爱情,妈妈,神,。。。。很多是Tear Joking-----让人流泪的幽默。 http://www.singsnap.com/karaoke/watchandlisten/play/b9a3cc14f 最后,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个琐琐碎碎的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