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经营饭店失败,孤身一人跑到了北京学写作。他有写作的冲动和伤感。经历了失败,自以为大彻大悟。他曾经天真地认为,写作是最没有风险的投资。这是我知道的最销魂的写作初衷。 不要嘲笑跌倒的人,你要看他跌倒的高度。跌倒的人更怕被嘲笑。 可是文艺在哪里? 跌倒的故事会动人,因为跌倒证明理想的高度,因为跌倒有向上的过程,因为跌倒有付出的激情。 他含泪卖了豪车,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之所以流眼泪并不是因为无法消受豪车,而是因为这样跟自己心爱的女儿没法交代。他怕女儿会因此伤心。对自己的朋友,我还是很了解的。于是他一个人来到北京,挤到地下室,寻找站起来的支点。 当命运对你冷笑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并且携带美好的愿望。 北京的地下室,更像是北京人生哲学的盲点。需求是发明之母。在这里面蜗居著一个失语或者说接近失语的族群。 失语。有失语的无辜,失语的恐惧。不要谈愚昧,谈成因。不要谈无知,谈勇气。 哲学家齐克果,倾其一生为无声的人群讲话。监狱、孤儿院、布满了这个贵族後裔的足迹。哥本哈根被这个善良的倔强深深地触动,也把齐克果的名字像一个正义的符号镌刻在丹麦历史上。 我没想到,我的这个朋友,一直把我看做这样的人。 我说你们真的高看我了,我真的不想往这方面去凑和。你们这是给我擂鼓叫我去温酒斩华雄? 他说,不是,就是去当作家。作家,坐在家里,坐在家里写作。可是怎麽才能成为家。我的理解,所谓“家”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独立构思的世界,一个会习惯独立思考的思想世界。 我的这个朋友现在是专业作家。06年的时候,我们一起搞了一个商场,策划的时候需要一篇1000字的文章。他写了给我看,我说这是中学生习作。我说,不信我给你来,两个小时。我写的宣传短文给朋友读了,这个朋友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改行吧!当作家。当时他的眼里闪著孩子般的幼稚和冲动。至少我当时那麽想。 我说,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行业。在我看来,写作是世界上最重的体力活。所有写过的同仁应该有同感吧? 两个月前,他见到我,还是这句话,语气加重了,你怎麽还不写?好像我犯了天大的罪过。 慵懒。我一直把自己当作绘画天才。可是看了我的画的人都说,你的文字和你的图片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绘画在地上。我不得不默认这个现实。 我像是一个走错了舞台的演员。在疯狂的摇滚乐演唱会现场,自我陶醉地唱起了美声。可以这麽比喻,并且恰当。 演员。每个人都是,每个人都在倾尽全力扮演自己,也许人生可以这样命题。 我的这个朋友很有煽动力,看起来没谱的事,他一搅合结果就成了。 就这麽一路走来了,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中国网络文学的规定还真不少,法律法规自不必说,还明目张胆地索要“正能量”。由此不得不走“高级黑”的路线,曲径通幽。并且短篇要2万字以上。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保守,稀里糊涂的保守。既然是创作为什麽要拘泥于数字?鼓励抄袭?垃圾的产生,文字垃圾尤其无法容忍。 也是因为这个字数规定,我不得不怀疑编辑的阅读能力。 汗牛充栋。尴尬的文学现状。浏览一下当代文学,惨不忍睹。浓妆艳抹的文字垃圾粉墨登场,一浪高过一浪。 《诗经》分为风、雅、颂。这倒底是刮的什麽风?若想不被垃圾覆盖,就得写。 我坚持用小说的格式写电影,我想象著让小说的张力抽象地放大。永远不要低估读者的智力,也永远不要诋毁读者的想象空间。 写作,我突然发觉中国人对未来已经没有什麽构思、设想,这就是我动笔的初衷。我想丈量未来。我试探著丈量未来。 如果阁下长时间盯著深渊,那麽,深渊也会同样回望著阁下。——尼采 彻底否定自己,以及自己的不可思议。 关于北京,这是我2013,2014年的文字。 【北京 登录这座城市之前,首先要理解京,否则找不著北。 别看现代汉语的解释,太肤浅。 看看各地的驻京办事处:撤了——人还没走,也不走!地方间谍机构有地缘政治思维。一点没错,这是政治智慧。还有源源不断的防民,他们的梦达到了绝对的共识——邂逅包青天。 永远不要担心楼市和经济,支原体刚刚入侵,高烧不会轻易退下。北京的华表就像现代躯壳和古代伦理的激烈对峙,好像都无路可退。 哪里有恩怨哪里就有江湖,别想退出江湖,人就是江湖。 欲望和奢望之于人,就是现实。 北京人忙于应酬,为脆弱的人生独辟蹊径。就像潘家园的古董市场——赝品博览园。走这条快捷方式的人就像秀水街的水货,比比皆是。 挖掘,做地下工作者。盗墓成为复苏的冷僻职业。 别相信土里土气出来推销的老乡,摆明了骗你没商量。 真正的贼都是接了订单干活,价钱早已谈妥,一点猫腻都看不出。 地上已经没效益了,要冷静。 怀揣著梦想到达这座城市,面对的是现实最尖锐而对立的冲突。于是不得不大彻大悟。你开始仔细地丈量差距,又发觉自己的不清不楚。人不能活得荒谬。随人群灰溜溜地涌进地铁,这是消失的最佳解释。有一个男歌手崩溃了,忘情地唱著无人问津的歌谣。言简意赅的营销。没有特点是致命的缺陷,很难找到舍得包装他的主顾。没人在意理想的破灭,并依旧行色匆匆保持固有的冷漠。只要没崩盘,就继续房地产的傲慢——没有服务,只有销售! 运气不错,有座位。当仁不让。这座城市拥有笨重的权力脚手架,功名利禄就像阴霾从地铁口从容涌出扑面而至。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累。即使看到了本质,也要屈从格式。要想改变世界,首先改变自己。改变异端,需要勇气;就此沉沦,需要更大的勇气。 携带理想走进北京,理想很快被打折成幻想,悬浮在这个充满阴谋与陷阱的浓雾中。 世故圆滑、无奇不有。当地人有一万个慵懒的理由。精于算计、永不舍弃。 扫马路的大爷毫不妥协地关注国家领导人,甚至可以说距离都是资本。 致命的的诱惑,同时幻想的都是权力的机遇。 问候是成本最低的投入,谄媚是投入最低的付出。 迷失,自然而然的逻辑。更可怕的是继续迷失,永远找不著北。 北京法源寺。佛教低迷的梵语经文直抵耳膜,依稀听到谭嗣同的叹息穿越而来。 公元1898年9月28日,谭嗣同仰望菜市口凝固的天空,大彻大悟的悲怆汹涌而至,脆弱的肉身已经崩溃。前无古人後无来者。 大刀王五操刀,因为刀快,可以减低痛苦。 刽子手。居然是抢手的职业,居然成为美谈佳话。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看到了真理,无力回天,只能“我自横刀向天笑”。 壮怀激烈的从容和义薄云天的豪气丝毫不会触动愚昧的神经。正义躲在历史的夹缝中不易察觉。这个健忘的民族传承的是奴隶的基因,不可思议地忘我。 始终没有自我。因为没有灵魂。 如果说戊戌变法是先天不良後天失调的革命,那麽步骤缜密思维严谨的只有宫廷政变。 戊戌变法失败的前提是宫廷政变的失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明治维新的成功首先是皇帝与幕府权斗的胜利。成功需要勇气、智慧。更重要的是民众的支持。 明治维新成功的原因。 尊重人才。拜见福泽谕吉,并奉为国师。 明治皇帝不跟幕府打太极,一场干净利落的战争,一局定乾坤。——规定动作做得规范。 用人不疑,用制度、律法造就人才,激发人的创造力。 由此,明治三杰脱颖而出。日本的现代化之路扬帆启程。 再看看光绪。 知道尊重人才。召见康有为,却不给名分,曰:肱骨之臣。这一模糊的界定把自己也给弄模糊了,有志而无智(大智慧的智)。 光绪深谙宫廷权斗之八卦,非要一试身手,一个回合下来大惊失色。——把规定动作做成了小动作。 匮乏担当的勇气,与其说是有孝心,不如说是胆怯。 既想名垂青史,又想毫发无损,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亏他想得出。 史学家掩卷而叹,光绪怎麽说都要立志改革的。这就是中国式的历史单恋情节。 戊戌变法,与其说是光绪的惨败,不如说是谭嗣同的悲剧。 历史延宕著谭嗣同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啸,像一枚硕大的问号,拷问民族的智商。 宫廷剧落幕了,奴隶还是奴隶。 洞视黑夜的眼楮。老舍要写一部充斥著无耻的笑声的戏剧。老舍的语境竟然是如此的无力、脆弱。元芳怎麽看? 边缘的我已经习惯沉默。籍灰色的阅读抵消无边的惆怅。 猪,唤不醒。屠宰场的门口堆放著鲜美的饲料,谭嗣同大喊,别过去!猪的愤怒可想而知。 无知。菜市口的围观群众热衷于落井下石,所以他们必定不可能成为受益者。义和团癫狂的效忠合他们的胃口。饲料满满的,趋之若鹜。 网络现象,网络水军。潮流,有潮流就有逆流。人为的逆流。并且浩浩荡荡。 被感动、被触动,仅仅因为还有良知。麻木的思想很难恢复知觉。需要刺痛疗法。 学会自私。学会科学地自私。唯利是图做不到,强迫自己去做。这样才可以合群。权谋的智慧有意想不到的膜拜者,孜孜以求。不要唾弃,学会卑鄙才会明白高尚是如何的愚蠢。对著牛不要弹琴,对上古人类不要谈自由。】 这就叫自言自语。看世界切忌使用单一的镜头聚焦。 过往的心路历程,如今读来,清晰地看到自己彻头彻尾的肤浅。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命题,“俗”,所谓“俗”就是风俗,坦坦荡荡的习俗。别说媚俗,"雅"正是源于"俗"。语惊四座?没有,不是。在这个娱乐或者说是愚乐不问是非的年代,别大惊小怪。 至少你要知道公众的视野、行为、思维方式,这样你才会找到熔点。 熔点,“雅”就是熔点。观点在集结中才会有和声。否则,只能是低吟的清唱。没有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 凡事讲究寻根溯源,文艺复兴是欧洲崛起的伏笔。如今文艺在哪里? 一直在愚昧中生长,并且下意识的服从于这个格式和思路。所以你会觉得“俗”。因为你还没有找到熔点。 艺术和科学是一对孪生兄弟,就像光束刺破黑暗那麽从容,那麽坦然。 与智慧者同行如同行在光里,与愚昧者同行如同行在黑暗里。——箴言 勇气源自智慧。智慧源自信念。信念源自顿悟。 如今文艺在哪里?也许就在我们的视野里,我们的审美中,我们还没有仔细地碰触,或者匆匆地从你的身边溜走,当你意识到已经走远。 就像一个绝世佳人脉脉含情地注视著你,你却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地错过,所以记住今天的忧伤,绝不可以和下一个失之交臂。 忧伤,孩子般的伤感脆弱。当你开始唾弃幼稚的时候,你失去的恰恰是真挚。当你唾弃愚昧的时候,你收获的不是智慧,而是狡黠。 自私。不要回避。谁都回避不了,因为你是凡人。凡人肉胎。你接受的是这个世界的伦理常识。尽管伦理常识是用来推翻的,但是,人恰恰就是试验品。 文艺在哪里? 不需要继续拷问堕落的灵魂,这是一个谁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地破口大骂的年代。 说说当代文学。文学的功力。不得不说金庸,金庸?老是感觉蹊跷。还是说说倪匡罢。 上世纪60年代,倪匡从青海监狱越狱逃亡至香港。倪匡是20世纪东方最成功以及最富于想象力的越狱蓝本。 丐帮一直是武侠历史的辅线,这使我曾经一度误解金庸的乌托邦。 每一部作品,都浸透著作者的心血,作者的灵魂都不会缺席。倪匡翻越荒山野岭,几度与狼为伴,几度濒临崩溃,但是倪匡就是这样一个人徒步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支撑他艰难跋涉的是信念,自由的信念,没有什麽能够阻挡。 那麽你就不难理解倪匡笔下丐帮的豪情万丈、胸中有剑、绝世武功。 做乞丐首先一定要放弃尊严,也只有这样才会隐匿身份。还要学会装疯卖傻。忍受著饥饿和冷眼,却要带著微笑;承受著辱骂和嘲笑有时候甚至是殴打,不能有一丝报复的念头。 走!继续往南走。一个人向距离、体能、悲痛、孤独、极限、意志,挑战。一个人,不得不学会自己跟自己说话,为了避免疯掉,否则真的就会疯掉。 终于沉静地到达水边,依然不能有一丝懈怠。在浅浅的海岸大陆架前,冷静地爆发,泅渡到对岸,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往事历历在目,一个人的艰难跋涉,饱尝寂寞煎熬,餐风露宿,饥寒交迫,世间无端的磨难,流露出作者富于审美的心路航程。于自己,义无反顾的抉择,众醉我独醒,孤独的美感。 所以《天龙八部》中的段誉,身处绝境却仍能自娱自乐。《射雕英雄传》洪七公身怀盖世武功,却以吃到鸡屁股为最大幸事。 自由。 倪匡写的不是武侠小说,而是逃亡笔记。 关于这些,一开始金庸的说辞是西南联大的经历,为躲避日本侵略者,满腔热血愤然南下,亲身经历,云云。倪匡读到这里一定是暗自偷笑,又是一个铁掌水上漂,活生生的铁掌水上漂。孪生兄弟,真真假假。 倪匡对裘千丈的这个设计,虚虚实实,可圈可点。N多年以後,读者发现了这个伏笔,原来蓝本是这麽来的,就像一个久经预谋的意外。 我想产生误会的是绝大多数,我也曾经把这个误会当真了好多年。当时就感叹,写武侠小说难于上青天呐。上世纪80年代,作协甚至召开了不少规模宏大武侠小说研讨会,大事涂抹。研讨了几年,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是没著上调。 经历才是写作的功底。 没有经历拿什麽去写,抄?你还别说,还就是抄。一时间山寨货大肆泛滥。于是乎故弄玄虚的大作扭著腰肢妖里妖气地来了。这这这,都什麽玩意?拉都拉不住。于是乎盖世神功、宝藏、随之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还得万变不离其宗,结果越来越远,越来越玄乎。继续武侠,继续要饭,继续复制。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乎写穿越好像就无法离开美国上世纪60年代小说描写的时光穿梭机。写大侠就非得去跟要饭的打交道。 漫无边际地生搬硬套,还显得理所当然。把自由的想象逼得无路可走。 永远不要把思维格式用框架设定进去。不走出框架,思维真的就是这麽窘迫。 直逼脑际的映像镜头才是文学的最高境界。 我自诩自己是一个会看电影的人。我在看电影的时候,非常注意电影的来源,即原著。电影所展示的空间引领我解析文字的镜头。至少我认为这是一种可以自由转换的抽象思维方式。然後我再去读原著,那麽,我们或许就能了解到文字的极致,镜头根本就没表达完整,或者是文字陈述得含含糊糊的意境,镜头却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转换。转换的不是思想,而是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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