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以行动热爱中国自由化文明化的人走了

----沉痛哀悼洪哲胜先生

据光触媒报道和友人报告，台湾民主化老前辈、大陆自由化推动者和《民主论坛》创办人洪哲胜先生12月19日于纽约病故，享年81岁。闻讯不胜哀悼！

洪先生出生于台南，1984年和前民进党主席许信良等人共同创立台湾革命党并担任台湾革命党总书记，后来又转任民进党顾问，1998年在纽约市设立民主亚洲基金会并在创立《民主论坛》，以推动中国自由民主为宗旨。

2006年的时候，与洪哲胜先生一起创办《民主论坛》并作为主要经费捐助者的台湾人张胜凯先生去世，洪公曾作文哀悼曰《一位以行动热爱中国民主化、文明化的人走了！》现在就借这个标题来哀悼缅怀他。

洪哲胜先生与家父同龄，但我与他一直平辈论交，平常以洪兄、洪君相称，有时也称洪老、洪公。洪公是海外最早向我约稿并付酬的编辑。当时应该是2001年，我幽居于杭州，偶尔在海内外网络发点诗词短文消闲，收到他的邀约，就向《民主论坛》投了两篇小稿，都被采用了。

遂一发而不可收，正式开启批判性写作生涯，写了大量批判现实、反对极权、呼吁自由的文章，而《民主论坛》是采用拙作最多的外媒。后来，洪公又陆续向我推荐了多家有酬媒体。

我们也经常电邮来往交流意见和讨论问题。对于民主自由和西方文明的认识，我受他影响很大，视之为自由民主道路上的引路人。

但对儒家，我们始终无法取得一致。我是越来越认同，直到完全归儒；洪公对儒家虽不排斥，但始终保持距离，始终是一个儒家同情者。

他对儒家思想的正确性和重要性是有所认知的，其《评余东海的儒制，论儒家于民主制的重要性》一文，标题就亮明观点。他认为“儒家思想的大部分可以在提升公民道德的这个领域发挥巨大的功能”，故主张以民主化为主轴，对“有利于提升公民道德的儒家道德一律欢迎”，同时强调，反对“用儒化盖过民主化”。

我们也讨论台湾问题和两岸统一问题，基本观点一致。不少人称他为独派人士，其实是不当，洪公非统非独，可统可独，是中道派。特摘录他有关话语共赏。

他说：“坚持统一是非理性，坚持台独也是非理性。理性是尊重人民自决权。要统一的，必需创造条件让人民喜欢。”又说：“只要统一是双赢，统一就是好事一桩。我反对的是霸王硬上弓。”又说：“基于主权在民，我们今日拒绝统一。基于主权在民，统一会是双赢之局时，人民自会追求统一。这是我的立场。”

齐宣王咨询孟子燕国是否可以占取时，孟子的回答是：“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洪公的立场观点与孟子一脉相承。如果这样的观点是台独，孟子岂非也成了独派？

遗憾的是，洪公对马学的谬误认识不足，常常为之辩护。他认为，马学本身是好的，至少问题不大，马帮当年尊马反儒也是正确的：“它过去的反儒，在起点时是为了推翻独裁专制的国民党霸权、还人民以自由民主（参考早期的《新华日报》社论）”云。

但我始终认为，马学的错误具有根本性和不可修正性。马学不去，马制不死，中国无救，不仅王道礼制无望，自由民主同样无望。为此，我与他争论过很多次，陆续写过十几篇批评他的文章如《与洪公说马》、《与洪公商榷》，他都有反批判。我若回答，他又再回应，来往反复，始终不能相互说服。

好在洪公主张言论自由，不反对我辟马；又特别讲理，对我某些观点也会表示赞同。例如，针对我《错在了根本，错放了地方----关于马克思主义》一文，他就为文表示肯定，说“东海一枭把马克思的东东放在自由的平台上成为百家之一的建议很好”云。

有一点特别值得一提，洪公非常尊重我的表达自由，如果不认同我某篇文章的观点，他只会在编者按中指出，或者写文章公开商榷，从来不要求我修改或删除。

洪公对我一直很尊重、友好和欣赏。2007年12月，我与熊焱先生在《独立评论》上，就心与上帝之问题以打油诗的方式展开讨论。在讨论过程中，熊焱先生说：“我第一次听到东海兄名字是从纽约洪哲胜君口里，他说东海一枭在网络上一人可敌一国”云。这可能是至今为止友人背后对我的评价中最高也最真诚的。

2009年家父70大寿。洪公知悉后来函：“没想到令尊和我同年，我是1939-10-14生人的。台湾人的大寿是60、80，70被跳过，不庆祝。大概是想在天不知地不悉的情况下，偷渡关山吧。告诉他，我认为他有东海，一生足矣！”

洪公当年对我的思想冲击和精神鼓励很大，经济帮助也很大。《民主论坛》稿酬虽不厚，几乎是我唯一的生活来源，而洪公发我有酬文章最多。不仅文章，新诗旧诗都付酬，直到停刊。

当年不少大陆自由人士受惠过《民主论坛》，东海应该是受惠最多者，一直铭感在心。有一年境况略宽，我念及狱中志士，我提出了一个“捐助狱中人计划”，自己带头捐一年稿酬。到半年期的时候，洪公函请三思：“你今年度的稿费怎办？请再想想再通知我们如何？不要让太座太担心啊！”

我答：“上半年按原计划给xxx。如数目尚可，是否可由x与xx君二位均分？这两位是与兄敲定过的。由兄决定吧。下半年给哪位狱中志士另定吧。老枭一言即出，太座是追不上的。兄请释念。”我这么做，实是受到洪公的精神感召，也算是对他多年惠助的一种特殊回馈方式吧。

非常遗憾的是，此生与洪公始终无缘相见一叙，就此天人永隔。且录一些我写给他的诗联于此，以表达我的感激和怀念之情吧。

2002写了一组赠网友的诗，其中一首是写给洪公的。诗曰：风狂雨暴夜何长，宝岛东南启曙光。帜树自由千古梦，坛开民主百花香。厌闻两岸频经武，忍睹同胞再阋墙。待得天开云雾尽，相携捧日出东方。

2004年《嵌名联赠洪哲胜君》：高树思想帜，洪传自由钟，已操千秋胜券；大栽理想花，广撒民主火，不愧一代哲人。

2007年赠嵌名联一副：保身难，保德更难，此世艰难，君能两保真胜者；胜人易，自胜不易，诸邪辟易，我当双胜作哲人。

洪公在为张胜凯先生所作的悼文《一位以行动热爱中国民主化、文明化的人走了》中说：“一想到他已经走过的美好的旅程，我想，他可以走得非常得意，得意自己在13亿中国人民自救的伟大运动当中，他没有缺席，而且留下了深刻的足迹。”

这也是我想对洪公说的。洪公，您毕生的奋斗和奉献，值得我也值得两岸人民永远铭感。让大陆早日自由化，是对台湾最好的维护，也是对大陆最好的帮助和对儒家最好的支持。

关怀大陆，不愧为洪传真理的哲人；自由事业，必然是稳操胜券的伟业！您的追求和期盼一定会成功，而且为期不远。洪公英灵在上，敬请受我三拜。您老先行一步，吾辈继续努力！2020-12-19夜余东海于南宁

首发于北京之春

http://beijingspring.com/bj2/2010/500/122020206121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