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遺愛萬年香---東海客廳論召公

余東海

召公名奭，傳為文王的庶子。因文王封之於召，故稱召公。召公是與周公旦齊名的大賢。周成王時周召共同輔政，分陝而治，皆有美政。召公之政治和思想，與周公一脈相承。東海重有舊作《甘棠文化召公魂》介紹之。

武王伐紂，召公與畢公同把小鉞，夾輔武王。革命成功後主持慶祝大會，“召公奭贊采，師尚父牽牲”，會後奉武王之命，“釋箕子之囚”(《周本紀》)成王即位後，周公為太師，召公為太保，“相成王為左右”(《君奭·序》），成為朝廷第二號人物。周公攝政，召公有所誤會，經過周公解釋才釋然。《史記》〈燕召公世家〉：

“成王既幼，周公攝政，當國踐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說周公。周公乃稱‘湯時有伊尹，假於皇天；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假於上帝，巫咸治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般：率維茲有陳，保乂有殷’。於是召公乃說。”

這個故事說明，聖賢之間也不是絕對心心相印、不言而喻的，也有可能產生某些矛盾和誤會。但聖賢之間的矛盾和誤會，經過解釋，不難消除。

這是一條東海律：唯聖人不會誤會他人，唯聖人不會誤會聖人。除了同具聖德者，所有人包括賢人君子都可能誤會聖人。例如召公對周公，晏子對孔子，都曾有過誤會，遑論其它。（注意，召公中道之賢，晏子外道之賢，同中有異。）

周公革命元勛，制禮作樂，又曾為攝政王，功勳赫然，而周公的成就與召公的鼎力協助分不開。春秋時人往往周召並稱，稱為“周召之治”“周召之業”、“周召之跡”等。《史記-孔子世家》：“昭王將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今孔丘述三王之法，明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乎！”

《禮記·樂記》記載了孔子回答賓牟賈的一段話：“子曰：居！吾語汝。夫樂者，象成者也；總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蹈厲，大公之志也。《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意謂大武之舞，開始是持盾正立以待諸侯，繼而爭鬥，繼而又使行列皆坐，以表現止戈之意。《武》亂皆坐，象徵周召之治，武止而文成。

《莊子·天運》：“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久矣，以奸七十二君，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跡，一君無所鈎用，甚矣夫，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

於成王，周公先為太傅，後為太師。召公始終為太保職務。陸賈《新書》說：“昔者，成王年幼，在襁褓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德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

其實，太傅、太師、太保的職責是相互交集的，各有側重而已。太保不僅保天子之身體，同樣有傅之德義、道之教訓的責任。《明堂之位》云：

“篤仁而好學，多聞而道慎，天子疑則問，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導天子以道者也。常立於前，是周公也。誠立而敢斷，輔善而向義者謂之輔。輔者，輔天子之意者也，常立於左，是太公也。潔廉而切直，匡過而諫邪者謂之拂。拂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於右，是召公也。”

為教育成王，召公曾作詩《卷阿》。《毛詩序》說：“《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朱子《詩集傳》認為是“（召康）公從成王游歌於卷阿之上，因王之歌而作此以為戒。”詩云：“有馮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顒顒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這是勸喻成王任用有孝有德、如圭如璋的賢臣為羽翼和輔助。

成王晚年，周公逝世，召公、畢公執政。《周本紀》記載：

“成王將崩，懼太子釗之不任，乃命召公、畢公率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諸侯，以太子釗見於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為王業之不易，務在節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作顧命。太子釗遂立，是為康王。康王即位，遍告諸侯，宣告以文武之業以申之，作康誥。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餘年不用。”

成康之治，其實就是周召之治。

把召公當成清官的典型和清廉的榜樣，堪稱牛飲龍井，火烹鸚鵡，暴殄天物。王道政治對官員的要求很高，沒有清廉是萬萬不行的，僅僅清廉是遠遠不夠的。召公最重要的思想是敬德保民以民為本，最可貴的精神是愛民如子視民如傷。清廉是這種思想精神題中應有之義。

仁者壽這條道德律，不僅適用於個人，也適用於國家。司馬遷說：“召公奭可謂仁矣！甘棠且思之，況其人乎？燕外迫蠻貉，內措齊晉，崎嶇強國之間，最為弱小，幾滅者數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歲，於姬姓獨後亡，豈非召公之烈邪！”（《燕召公世家》）在西周諸多封國中，燕國國力最為弱小，處境特別艱難，而國運卻最為綿長。司馬遷認為，這是拜召公的德澤所賜。

2022-1-20余東海集於邕城青秀山下獨樂齋首發於東海客廳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