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宇宙最美神，仁是人道最高的尺---东海客厅论天人

余东海

五福是吉祥五标准，六极是不祥六标准。

六极好入盗贼室，五福常临君子门。在任何时代，圣贤君子都是最吉祥的人，儒家群体都是最吉祥的群体。-----东海律

一

很多人知道人类的渺小，知道地球在银河系中如一点微尘，而银河系在茫茫天宇中亦不过是一点微尘。但是，很少人知道人类的伟大，人类与天地宇宙同样伟大。知道人类的渺小很容易，知道人类的伟大很难。很少人知道，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本性即天之所命，天命之性即天地之性。

人类的伟大就是因为天性的伟大。看到一句话，很欣赏，特录下共赏：“人，是忘记自己是神的神。”我认为，人不仅是神，而且是宇宙中最美好伟大的神，道德的上升无止境，智慧和潜能的开发无止境。可怜无数人不知道自己是神，不知道自己本质性的美好伟大而自暴自弃，甚至堕落为畜生，恶变成鬼。

吾既相信神和外星生命的存在，又相信人类比所有神和生命更伟大----至少同样伟大。即使外星生命的文明程度远远高于地球人，那只是他们进化的时间远远长于人类罢了，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本性高于人类。他们的本性再怎么高优，也是与人类平等的。与地球上的反人类势力一样，宇宙中任何与人类为敌的生命和势力，必被天道厌弃，必无前途可言。

象山先生有一句名言：“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应该理解为，吾心即宇宙之本体,宇宙即吾心之现象。孟子说：“仁也者，人也。”意谓仁是人的本质；又说：“形色，天性也。”形色是现象，天性是本质，形色是天性的显现。孟子和象山先生语异而义同。

佛教言，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东海曰，万物唯我。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我就是仁、天性和吾心，万物皆我所现，我即万物的本源，万物的全息。注意，万物皆备于我，不能理解为我就是万物，本质与现象有别，不能混为一谈也。王健厅友言：“万物皆备于我，我并非一切。宇宙即我心，我不等于宇宙。”

这个我就是大我，至善无恶，至真无伪。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东海曰，本性至善，其恶者习也。也可以说，本性至真，其恶者伪也。这里的伪，非本真、非天真之意。《康熙字典》：“僞者人爲之，非天眞也，故人爲爲僞。”

佛道两家好称本性为真性，儒家偶尔也如此称之。《朱子语类》卷六八：“天之生物莫不各有躯壳，如人之有体，果实之有皮核，有个躯殻保合以全之。能保合则真性常存，生生不穷”云。

《朱子年谱考异》：“大賢而下，靡不須學。其為道也，本除習氣，以還真性。”恽毓鼎《澄斋日记》：“枕上思释士云：离一切心即汝真性。此语颇精微。盖一切心即妄念也，真性即天理之本体也，但本体见后更须着一番涵养扩充工夫耳。”

真性为大我，人身为小我。天性即潜在人身，为形而内；又超乎人身，为形而上，非小我所得而私。朱子答李伯谏曰：“来书云形有生死，真性常在。某谓：性无伪冒，不必言真，未尝不在，不必言在。盖所谓性，即天地所以生物之理，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者也，曷尝不在？而岂有我之所能私乎？” （《晦庵集》）

注意，朱子说真性“不必言真” ，是因为“性无伪冒”，其实还是肯定性真的。东海曰，性无伪冒，不妨言真；未尝不在，不妨言在。真性常在，然哉然哉。

或问：人心之外另有超然的天道吗？答：有。问：天性之外另有超然的天道吗？答：无。若不明白这两个回答都正确，不足以论性天也。如是问，如是答。关于性天大义和密义，曾有《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天子》、《小我大我和性天大义》《体用不二，性天为一》、《性即天论》诸文详论。

二

天性至真，故发自于天性的道德真实不虚。

虚假的、靠不住的道德，非道德也。首先，仁义作为儒家最高原则，展开为各种教条、礼条和法条，成为道德、政治和法律的基本标准。其次，仁者必有仁言义语，必然有智有勇，仁者必然爱人，仁政必然爱民。于人为仁宅义路，为三达德；于政为仁政礼制，王道政治，都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

道德可以造命。邪恶之徒祸遗子孙，但子孙大德，可不受其遗；正善之士福荫后人，但后人大恶，亦难受其荫。归根结底，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注意，小善不足以消先人之罪遗，小德不足以解命中之大厄。例如扶苏和子婴，虽不失善良，非君子也，不足以解除秦始皇之遗祸。

于此可见，罪业有一定的传承性，一是个体前身后世的传承，一是家庭祖父子孙的传承。儒家于前者置而不论，于后者则有显论。坤文言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作恶后人遭殃，此之谓也。子孙无善而五福临门，子孙无恶而厄运缠身，很可能有上代的原因。

天性为体，一切道德元素为用；道德为体，政治和制度为用。

常被自由派批评有圣王明君情结，重道德而轻制度。井蛙看人物，把东海看小了，把道德看扁了。没有良知良德，何来良制良法；没有一个好领导好团队，谁来建设好制度？圣贤君子在位，必有良制礼法。制度不良可以改良，制度良好可以好上加好。尧舜的公天下禅让制和汤武周公的家天下君主制，都是当时最好的制度。

建立在一定的道德基础上的文明为真文明。

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是真文明必有力量。缺乏力量、不敌野蛮的文明，即使真，也不正，更不大。真正的伟大的文明，即使开始弱小，也能赶超并战胜野蛮。孟子说：“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又说：“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毛遂言：“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也。”（《资治通鉴》）

真文明必有真自由。自由有真伪之别。良制良法维护的自由，包括德治自由和法治自由，都是真自由；无法无天没有边界的自由，任凭恶习邪欲泛滥的自由，极权主义、民粹主义的自由。都是伪自由。蚂主义话语体系中所谓的自由，就是典型的伪自由。借用宋儒的话说，真自由，天理也；伪自由，人欲也。

综上所述可见，体必有用，用必有体；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是为体用不二，体用一如。但不二而有别，一如不是一。关于体用，要避免两点错误。

其一、体用不分，或以体为用，将“天”等同于万物；或以用为体，将万物等同于“天”。将人格现象强加于天，就是体用不分。其二、体用割裂，将内圣外王并列就是一种割裂。

道器即体用。《系辞》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是对体用最正确的表述。形而上与形而下，既不可割裂，又不可混同。欲明辨此理，非上达不可。不上达，不知形而上之妙理妙用也。而上达又必须下学，深入内在意识和外在社会等等形下之器，探赜索隐，钩深致远，方能万法归一，一以贯之。

三

性恶论者必然不明本性，所以才会将恶习视为本性。如果明自本性，自然明白性恶论的错误，也自然明白人本主义的肤浅和神本主义的虚妄。入儒佛道之门者，不可能认同性恶论神本论，不可能完全认同自由主义，原因在此。

佛道两家对于本性都有所认识，只是识之不全。唯仁本主义识之最全，唯仁本主义者才能圆证本性，完全自主。圆证本性，明辨能力更高，可以洞察佛本主义道本主义的偏漏。历代儒家主流都对佛道持批评态度，原因在此。

自由派与性恶派一样，不知道本性的存在，也不可能知道。盖自由主义的哲学背景是人本主义，只知万物以人为本，不知人之本是什么。他们所谓做自己的主人，无非认习性为主。七情六欲意识心，无非习性也。

大牛厅友言：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的主人，我如果让他人成为我的主人，我就是他的奴隶了，或者是仆人了，或是服务者了，我就失去我自己了。我决不会失去我自己”云。

说得很好，但前提是明明德致良知，自认本来面目。否则难免错认肉体和意识为我，难免被意识心牵了鼻子。释尊教导：“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

西哲普遍不识本性。叔本华有一句名言：“生命就是一团欲望，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无聊，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痛苦。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左右摇摆。”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凭此一言可断，叔本华完全昧于本性，昧于本性的常乐我敬之德。德国大哲，不如中华陋士。这种人生观不是悲剧性，而是极端悲观性，悲观到一片荒芜，令人绝望。

当年误吾最深者二人，一个是尼采。真男厅友言：“德国哲学家尼采继承了叔本华的意志主义哲学，但修改了他的悲观主义，提倡一种奋发有为的生活。”不错，然复须知，尼采的超人意志、超人哲学是无根的。所谓的奋发有为，实乃一种缺乏良知根基的骄妄和虚张。无节制发展下去，发疯就是逻辑的必然。

另一个误吾最深者是李白。李白他侧重道家而轻忽儒家，严重缺乏为政之能、择法之眼和知人之明，不明本性故。参加李璘幕府、赞扬叔孙通就是不知人的表现。注意，儒门中未必人人君子，通达时事，也有“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者。但叔孙通过于聪明，在儒门中远非一流，不值得赞美也。

李白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但不是一个文化人。文化人的最佳定义是以文化人的人。文化人或会写大诗，但大诗人未必是文化人。以文化人，必须有相当的道德和思想水平，李白还不够。标准而正宗的文化人大多出自于儒门，大儒就是大文化人，以“文在兹”自许的孔子就是古往今来最大的文化人。

四

儒之大者、君子之大者为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圣人就是人间最高神。圣人就是实证天性的人。欲知天性伟大，大不易，大恶大善都大不易故。

因为本性至善，大恶也不容易，要灭绝人性，需要邪知邪见的洗脑、恶制恶法的纵容和邪恶环境的熏陶。马官群体之所以特别腐恶，就是拜马学马制所赐。因为习性易恶，大善不容易，要成德成圣，必须学而时习、格致诚正并持之以恒。

欲实证天性，先须立德，欲立德，先要凭自由意志作出正确的人生道路选择。置身极权社会，面对不良势力，选择因人而异，概乎言之有三：

一种是主动依附加入，分一杯羹或争取得势；一种是尽量独善其身，躲避疏远或虚与委蛇；一种是奋起批判抗争，以弘道驱邪、护善革恶为己任，把不良势力当成磨练思想、开发智慧、培养浩气、成就德行的一种工具。

黑白颠倒的时候，也是对人智勇考验最严重的时候。有没有基本的智力和勇气分清黑白，是区分智者和愚夫、勇者和懦夫乃至人和非人的重要标准。黑白混淆者都有非人化之嫌，遑论颠倒。黑白混淆和颠倒的弱势群体，最适合黑恶势力奴役、欺诈和暴力。

黑恶势力的出现有其因果和历史必然性。人类个体的道德成长和人类文明的持续发展，既需要正面榜样，也需要反面教材。恶人恶势力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东海尝言，黑恶势力的作用也很大，概乎言之有二：一是为正人君子和正义力量提供必要的磨难以锻炼之，二是为天下后世充当反面教材。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

“无论是好人，坏人都是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坏人在给我们做着一些负面教材，他们的出现让我们知道，我们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好人给我们呈现的是正面教材，他是引领者，我们只需要像某些成功人士学习模仿。直接走他走过的路，略微调整，变成自己的路。还有一些负面教材，他们用自己撞南墙啊，犯罪受苦生病遭难来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像我这样！”

最后特供三条东海律。其一、习性之恶无碍于本性之善，人心之私无碍于天道之公，现实之苦、天下之忧无碍于生命之乐。此之谓三无碍。

其二、只要有法眼，黑暗深处自有光明之境；只要明自心，地狱底层自有天堂之乐。这种自明自乐，非任何外力所能剥夺，非任何外境所能影响也。孔颜之乐无所倚，孟子四十不动心，君子无入不自得，奥秘在此。

其三、对于人来说，一切都可以是工具，唯独两者不行：一是道德，一是人。此两者任何时候都不能工具化。人应该成为道德的人，否则不成人乃至非人化；道德是人类的尺度，仁义又是道德的尺度。故仁义是人道的最高尺度。把人当成工具，是根本性的反人道。2022-2-5余东海集于青秀山下独乐斋

首发于中国文化基金会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