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柔相濟最重要----東海客廳論易理

余東海

《帛書周易佚文譯註》之《易之義篇》記載：

“子曰：萬物之義，不剛則不能動，不動則無功。恆動而弗中則上□，此剛之失也。不柔則不靜，不靜則不安，久靜不動則沉，此柔之失也。是故《鍵》之炕龍，《壯》之觸蕃，《句》之離角，《鼎》之折足，《酆》之虛盈，五爻者，剛之失也，動而不能靜者也。《川》之牝馬，《小畜》之密雲，《句》之□□，《漸》之繩婦，《肫》之泣血，五爻者，陰之失也，靜而不能動者也。是故天之義，剛建動發而不息，其吉保功也。無柔救之，不死必亡。動陽者亡，故火不吉也。地之義，柔弱沉靜不動，其吉保安也。無剛文之，則窮賤遺亡。重陰者沉，故水不吉也。故武之義保功而恆死，文之義保安而恆窮。是故柔而不軔，然後文而能勝也，剛而不折，然後武而能安也。”（第五章）

關於“恆動而弗中則上□”句中的闕字，元士根據卦辭和後文推測所闕為“亢”字。吾以為正確。亢龍有悔，剛之失也。

孔子這段話強調了剛柔相濟的重要性。剛柔各有其用，缺一不可。過於陽剛和過於陰柔都不行，都有弊端和危害。剛而無柔，不死必亡。柔而無剛，窮賤遺亡。唯有柔而不軟，柔中有剛，然後文而能勝；剛而不折，剛中有柔，然後武而能安。這就是剛柔相濟的道理，於個體、群體、民族和國家，無不適用。

光武帝出身儒生，曾誤以為儒家是柔道。《後漢書》記載，漢光武帝統一天下之後，回到故鄉宴請父老鄉親取樂，當時宗室中女性長輩因為酒喝得盡興而歡暢起來，互相說道： “文叔少時謹信，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光武帝聽了大笑說：“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其實光武帝用兵為政並非一味柔靜，而是能剛能柔，頗能剛柔相濟。

真正的柔道大宗師是老子。《呂氏春秋》曰“老聃貴柔，孔子貴仁”雲。《老子》一書就是柔道最好的教科書。《老子》第76章說：“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殊不知，一味堅強，固然易死；一味柔弱，同樣易亡。知微知彰知柔知剛，非吾儒不能也。

道家雖柔，柔而有道，雖非中道，自有作用。極權社會大多數精英民眾的柔，柔而無道，只是柔術，毫無正氣骨氣人氣人味，只有悶氣暮氣鬼氣死氣，不僅無用，反而容易招災致禍。很多非正常死亡者，不是死於陽剛而是死於陰柔，活得一錢不值，死得無聲無息。注意，不僅死於冤假錯案和各種人禍天災非正常，死於身體精神惡疾，也非正常，也是死於非命。

關於《易之義篇》這段聖言，元士的譯文還算準確，得其大義，錄此共賞。

【譯文】孔子說：“萬物的規律，沒有剛健之性就不會運動，不運動就沒有進化發展之功，但只追求運動發展而不能歸於中道，就會走向窮途末路，這是剛健容易造成的危害。沒有柔順之性就不能夠平靜，不平靜就不能夠安寧，但是長期安靜而不運動就會消沉，這是柔順容易產生的弊病。

所以，乾卦的上九有亢龍之悔，大壯上六有觸藩之艱，姤卦上九有姤角之咎，鼎卦九四有折足之凶，豐卦上六有不覿之凶。這五爻，就是表現剛亢成災的危機，這就是只知道以動驅動而不知道以靜制動造成的。而坤卦中的牝馬先迷，小畜卦中的密雲不雨，姤卦的女壯勿用，漸卦的孕婦不育，屯卦的泣血漣如，這五爻，就是說明陰重柔弱的危害，這是只追求安寧而缺乏健動精神導致的。

所以，天的意義就是剛健運動而不停息，它的好處是能夠取得功效，但是如果沒有柔順之性去節制補救，那就會失去平衡，不是死去就是滅亡。動而又陽者，必然滅亡，所以，火失控就成災。地的意義是柔順沉靜穩定不動，它的好處是能夠保障安全，但若沒有剛健之性來充實驅動之，就會越來越弱，越來沒有生命力，最後窮困貧賤被遺棄而消亡。柔上加柔者，必然消沉，所以，水泛濫了亦成禍。

所以，武的精神可以建功立業，但是只知道來武的，長此以往必然是自取滅亡；文的精神可以保持安寧，但是只知道搞文的，長此以往必然會陷入窮困。所以，柔而不軟，然後就能以文成功；剛而不僵，然後就可以武保安。

2022-5-12余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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