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帘,斑驳地洒进来。嫣喂完小孩子托尼吃完牛奶,刚刚五点钟,现在托尼舒适地在梦乡里微笑。她的丈夫民均匀地打着呼噜,四平八稳地占注了床的大部分,孩子的哭声一停,他的呼噜声就一声高过一声。大孩子肯尼在隔壁的房间里,此时也静悄悄地。在嫣年轻的时候,她喜欢聆听月光洒进窗帘的声音,而此时此刻所有的浪漫所有的激情早已被锅碗瓢盆洗刷荡尽,就象罗琳小说《哈利波特》中的小人物,只要他们------丈夫和孩子挥舞一下魔棒,唸一句咒语,她就呱呱地,义无反顾地服从 ,或者把一切都当作工作来完成。 是的,她现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英语中的HOUSEWIFE,家中的一切杂务,从收拾衣服;鞋子,到洗到整理,再放到每一个人的衣柜里。从买米到买菜买油到日常用品,到做好,吃完,收拾好,整理他们的书籍到帮助他们复习,迎考。。。。。。。作为第一代中国移民,很大程度是为了孩子,总是为了孩子做着牛冿或剑桥大学的梦。即算不给孩子压力,也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她必须把一切做好,所以嫣总是早早地起床,把早餐准备好,中午的营养快餐做好,将昨天一天下来的衣服都收拾好放入洗衣机,乘着小儿子还在睡觉,他一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将打乱,他的哭声将胜过所有的咒语和魔棒。本来嫣在国内有令人羡慕的职业,她是一位会计师,但一岀国,她未能克服语言的弱点,也无法找到那令人满意的职业,有时候只要是经过办公室,看到那些上班忙碌的人,她常常会扇动那想象的翅膀,“我要是还能回到办公室工作将多好啊,那怕是一般的办事员,不一定是白领,金领,高级主管”。她想象的翅膀很快就被小儿子托尼一个哭声或一个微笑所代替。 生活象白驹过隙,家是她的园点,在这个园点里和她的婴儿玩着简单的游戏,有她的苦闷,烦恼,欢笑,快乐。从匆匆忙忙的早晨开始到哭哭闹闹的深夜结束,就象那无人驾驶的地铁,她把自已交给了这个循环的铁轨。 洗一把冷水脸,早晨温暖的阳光洒进来,这个时候她精神振奋了许多。心想“今天我有时间去看看康桥下的金柳吗?”,她自言自语,“一定得去,我得打扮得象夕阳中的新娘”。她的家就住在剑桥,窗外就能看到剑桥的水,甚至她能看到那一支长槁划过她的视野。。。。。。 “我的车钥匙?明明放在这里怎么就找不到呢?”民在大声地说着话,口中唅着早餐。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每天早晨他必定要找一样东西,不是眼镜就是手表,否则就是车钥匙或门钥匙,没有人出声。大儿子肯尼在问嫣,她是否帮她洗过运动裤,他今天有PE,必须穿,否则他将会受到惩罚,不耐烦地在大声嚷嚷。小儿子托尼,刚刚蹒跚学步,自个儿走了几歨,不小心坐了下来,在那哇哇大哭。民停止找车钥匙,将托尼抱起,同时托尼顺手将早餐桌子上肯尼刚刚倒满的桔子汁掰倒在地下,黄黄的果汁倒满一地,嫣正在楼上找运动裤,运动裤是放假前的那个星期洗的,她早已记不清她洗了还是儿子没有拿回来,或许还放在学校。衣服没有找到,她赶忙下楼将地下的果汁收拾干净,否则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闹剧随着时钟的到达而宣布结束。 终于上班的上班了,上学的也走了,托尼吃饱了也安静了,坐在地下自个儿地在玩着玩具。嫣坐下来想休息一下,寻思着对自已今天的设想作出了回答:“今天不能去,推积的碗筷象一座小小的富士山,一大推奶瓶放在那必须开水消毒,今天天气好,得把衣服洗好,面包和牛奶明天到期,今天必须去附近的超市。即算是托尼睡觉的时间,她也必须准备一下她的驾驶理论考试”。 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喃喃从伦敦打来的,问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然后,玩皮的喃喃嗳昧地告诉她一个神秘的电话及这个打电话的人送给她的一首诗: 君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尾 朝朝想君不见君 共饮一江水。 这是一首嫣曾经喜欢的诗,她喜欢这样的意境,这样的相思,饱经太多的渇望和豁达。她想问喃喃“他到底是谁呢?”,最终她还是打住了。她试图去猜她选出的一些名字,中学同学?大学同学?或者是大学工作的同事及她曾经的那些追求者,她那沮丧的心因这个意外的留言激起层层涟渏。 在打电话或不打电话之间她犹豫了很长时间,她很想尽快解开谜团,但她还是害怕是他,分别十五年了,她的儿子肯尼都挺拔如男子汉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变化有多大,此时托尼的哭声将她的思绪拉回,要不真不知道她将会在电话旁站多长时间,回到现实中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切,喂完他吃完东西直到甜甜地睡着了。她重又将思绪拉回十五年前,回到那嫣红恬静的逝梦,那嫣红的涟渏儿阵阵。梦里有她的白马王子------建,建比她高一届,都是经济专业,自从见到建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他,他高大英俊,三年在校园牵手走过美丽的时光。建比姨早一年毕业,他们计划着等一年后嫣一毕业就马上结婚,建去了南方开放城市,并且在经贸委找到了最理想的工作。可现实将他们的愛情砸得粉碎。一年后,嫣毕业去了北方一个城市,南辕北辗,而建很快提拔而且要去国外进修一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了。也许是上苍的安排,民出现了,民是一个文雅,英俊,细心,温情默默的男人,与建的粗犷形成鲜明的对比,并且在研究所拥有不错的职业,洁白的婚纱冲淡了往日的情愫,她也已经厌倦了等待, 翘首期盼着春日里最温情的空气。 当建进修回国以后,嫣已经陪丈夫留学剑桥,后来他们一家就定居下来,所有建的消息嫣不敢去问,也害怕知道,所有的记忆都将随时光慢慢消失。 一个电话象一道春雷在嫣的心中敲响。不给他回电话,不行,给他回电话,她将不知如何面对,十五年了,也许应该给他一交代。嫣拨通了建的电话,不错,是他,十五年了,他的声音没有变,但留给她的是一段电话留言: 嫣,你好吗?这个星期日,在著名的康桥边,我将从朝霞升起一直等你到夕阳西下。 依然爱着你的建留 听到这里,嫣再也不能平静了,未打电话以前,她还在思想斗争该不该见他,而现在嫣已下定决心,我必须见他,她的脸嫣红如三月的桃花,她不知道干什么,一会走到这里一会走到那里,抹抹这个,握握那个。“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的心轻飘飘,象情窦初开的少女,脚步也变得轻盈了。想象着他们风中的初识,雨中的漫步,月光下的初吻,所有的记忆重新点燃,。特别是那年的元旦晚会,建和嫣牵手一起朗诵徐志摩《再别康桥》,而现在他们将相约康桥,嫣想象的是他以前的样子。她对着月光 ;对着晨露;对着微风;甚至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对着她的婴儿不停地唸建留给她的留言:“我将从朝霞升起一直等你到夕阳西下”。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漫地滑到了星期天,每个星期天都是民铁打不动地去酒吧看球的日子,而肯尼则是上网的时间,嫣早早地宣布今天她要上街,她穿上她最漂亮的裙子,洒上点香水。将托尼也打扮一番,只要说出门,小傢伙就高兴得手舞足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洋溢着年轻的微笑,她故作镇定地跟他们说:“我先走了”。然后迅速的冲出家门,她知道她将不能多说话,她的心像火山一样轰然作响,撞击着她的胸腔,这时她无法不激动,她无法不心跳。 其实她的家离约会地点非常地近,但她却走了很长时间,半个小时的路程她走了一个小时,她内心的狂风暴雨慢慢平息下来。婴儿已睡觉了,在梦中叫着妈妈,她整理了一下他的小被,亲亲他的小脸。每想一次“我应该怎么办?”,激情消退一次,而开始理智地思想一切。 她索性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阳光暖洋洋照在她的身上。她想想,然后站起来,租了一条船,当那枝长槁划过水面,她就看到了桥头的他,而建面对着行人的方向,没有看见她。岁月将他改变了不少,原来健美挺拔的他现在微微有些臃肿,头发也有些谢顶,甚至神精也有些痴呆,船从他身边划过他也没有看见她,依然在那里寻找她。 嫣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船掉转过来,她理智地作出了决定,如果这一次他还不能认出她,寻找到她,那么“沉默将是今晚的康桥”。 船慢慢地划过去,很慢很慢,他就在她的身边。这时婴儿醒了,哭声划过长空。他看见她,他向她跑过来。 “嫣,我的嫣”。他大声地呼喊她的名字。 嫣望着他,面前的这个他,是那么陌生,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这样想着,以前的许多设想都全部推翻,现在我将无法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那么我又如何去舍弃我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十五年呢? 最后她痛哭着逃离了康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