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作者回憶文章,保留一切版權。 (十三) 蜂蜜 二營十連拓荒者三供稿: 在水利三團的時候我蜂蜜吃得不少,酸蜂(音)蜜、小掛蜂蜜、蜜蜂蜜、大掛蜂蜜。其中酸蜂蜜是吃得最多的,因為,酸蜂比較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沒什麼攻擊性,最多是奮不顧身的鑽到你的頭髮里,有一點點癢而已。還有,酸蜂只要找到一窩,得到的蜜往往很多。偏中午的時候,到山裡頭轉去,看到高高的樹上有一團黑蒙蒙像霧的東西,再細細的看,這些蜂在一個小小的樹洞裡進出,那就肯定是蜂窩了,把樹放倒,將有蜂窩的樹幹砍開,就可以得到酸蜂蜜了。酸蜂與其他的蜂不同,蜜是用類似樹脂的蜂蠟包裹,蜂窩也不是那種讓建築師慚愧的六邊形,是呈現一公分左右的橢圓形,一顆挨一顆,不是像我們經常看到的蜂巢那樣平面的,而是一個小橢圓一個小橢圓地緊緊挨着,順樹洞大小不規則排列。我們將蜂蜜從樹幹里挖出來,直接就擠到嘴裡(蜜帶一點酸味,酸蜂的名稱是否由此而來,沒有考證),直到吃夠為止,按現在的說法,一下子吃那麼多蜂蜜,顯然不利於身體健康,但當時什麼都不顧了,只要能解饞就行。解完饞,再從樹桶里將其餘的蜂蜜挖出,帶回連隊,與其他戰友分享。其實,樹桶里有近一半是花粉,我們都棄置不要了,現在想來真是可惜!小掛蜂的蜜也是比較容易得到的。小掛蜂有刺,但蜇人不是很厲害,而且一般不主?攻擊人。小掛蜂喜歡在茂密而高的飛機草枝幹和單獨而成蓬的竹枝上做窩,一般在一人一手以上的高度,蜂巢築在枝幹上呈掛下狀。中午天悶熱的時候,約12點到下午1點半間,小掛蜂會起窩,即群體飛在窩的上空,可能是為了散熱吧?這時候最容易發現它們的窩,就像它們自己在給你指示。這時候,你鑽到窩的下面,如果窩裡還有蜂,可以抓住窩所附的枝幹劇烈的晃動幾下,然後,將枝乾折斷,搶了蜂窩就跑。但小掛蜂的蜜不是很多,一般也就在半斤到一斤之間,很少超過一斤的,蜂蜜也稍微有一些苦味,但是得來容易,這些小不足也就不會介懷了。 蜜蜂蜜就不太容易得到了,一個是比較少,二個是會蜇人,沒有一點防護是不敢去取蜜的。首先說如何找蜂窩。聽我們連郭指導員講,在山裡觀察蜂的飛行就能找到蜂窩。如果你看到蜂是平平的飛行,那就說明蜂窩不在附近,找也沒用。如果蜂正常飛行中突然嗚的一下向下俯衝,就說明窩就在附近,順着蜂向下飛行的方向去尋找,就比較容易找到蜂窩了。我們菜地後面山上的那窩蜂我就是用這種方法找到的。找到後,我用草帽和紗布做了一個簡易的防蜂帽,然後帶着斧頭就上山了。蜂窩在一棵樹的下部,約半人高,正好下斧子,我戴上防蜂帽,戴上手套,開始砍那樹桶。被驚動的蜜蜂團團圍着我轉,嗡嗡叫着試圖突破我的防護,攻擊我這個不速之客以保護它們的巢,但我簡易的防護很有效,一個多小時後我就把蜂蜜掏了出來。還真不少,將近一臉盆。我還找到了胖乎乎的蜂王,把它和一團它的子孫帶回了菜地(當時我就在看菜地),把它們養在了一個木盒裡,大概這個家不舒服,它們沒經過我同意就搬到了屋後的葫蘆架上去了,最終還是對我這個破壞了它們窩的人不滿,飛走了。這次收穫了兩三斤蜜,用我們那時候普遍都有的麥乳精空罐頭,裝了將近兩罐頭。從蜜的口感來講,蜜蜂蜜是最好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花香,而且甜得純正、清爽。?過,在此要申明一下,砍樹取蜜,用現在的觀點是很不環保的,應該阻止,但當時我們還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十四) 蜂擁而來和蜂擁而去 拓荒者講到了蜂蜜,蜂蜜是水三團野外食品的重要一種,因為蜂蛹而介於葷素之間。到了十連不久,俺第一次進山砍柴就碰上了酸蜂。這次砍柴有郭指導員,司務員小李,還有另外兩名知青。休息時郭指導員指着一棵樹說有蜜吃了。原來他觀察到附近的小溝里有若干倒木,其中一棵有酸蜂進出。俺從小愛捅馬蜂窩,所以非常興奮。同時也怕螫。問指導員和司務員,他們都哈哈大笑,說這種蜂不螫人,一邊把樹砍開,手伸進去掏蜂蜜。 這種吃法十分别致,蜂蜜類似餅狀的點心,上面還沾有蜂蛹,甚至酸蜂。俺跟兩位吃起來,味道夠甜,但是有點糙,不像純粹的蜂蜜那麼純,連着蜂窩上的酸蜂,蜂蛹一起嚼,嚼剩下的是蜂蠟,口香糖似地吐掉。 與此同時,酸蜂展開了憤怒的進攻,從袖口,領子等處鑽進去,頭髮也鑽。那蜂黑色,只有芝麻粒那麼大,司務員說它的攻擊只限於咬斷頭髮。其實它們連頭髮也不咬,只是生氣和焦躁地爬來爬去,如同在汨羅江畔來回奔跑的屈原。看它們那麼小,弄點蜜不知得費多大的勁,俺吃起來還真覺得有點不落忍。俺倒希望它能螫人,冒點險得到的蜜,吃起來還能心安理得點。 真正的野蜂蜜俺也吃過。有一次俺到寨子裡去買了一大瓶蜂蜜,吃了之後高燒不退,身上出紅疹。張幹事說俺是吃蜂蜜吃的。後來證明得的是斑疹傷寒,不是吃蜂蜜吃的,因為不久傷寒就在全團流行了起來。這種病是食道傳染的,如果俺記得不錯,沿小河的連隊感染的比較多,顯示着病的感染源很可能是那條河。營部的水是從八連下面的小河挑的,俺幹活累了常常生喝。 二營第二任教導員錢學華(白克恭給他起個外號叫老鈔票)是少數民族,到了周末他就得串山,一般都命俺提刀同去。俺跟着他沒少禍害蜜蜂。記得一次他原計劃炸魚,結果碰到了雨。俺們兩個就近在一些河邊小樹下躲雨。偶然一抬頭,離頭兩尺的地方掛了一個蜂窩,大概有飯碗那麼大,裡面的蜜亮晶晶,還紅通通的。俺們就地把它吃了。 後來雨越下越大,俺們往上爬到一棵象耳朵樹下去躲。那種樹葉子的尺寸和形狀都像大象的耳朵,果子有小拳頭大,皮粉紅,形狀像石榴,肉微甜,有細小的籽。果子落了一地,俺撿着還沒吃幾個,老鈔票便說必須馬上撤。他指着地下那層果子,上面有幾個大巴掌似的腳印,說這是新鮮熊腳印,這熊是看俺們來了剛剛避開的,但它的耐性有多長可就難說了。 有一次串山,在一個倒木里發現了蜜蜂窩。老鈔票用草把樹幹上所有的窟窿都塞住,整個把那一窩蜂連木頭扛回來,架在了營部的右邊。各窟窿開啟之後,蜜蜂開始飛進飛出,一切運行如常。過路人士,無不嘖嘖稱奇。俺想這下可有蜜吃了。想不到一禮拜後,那群蜂忽然遷走了。這次遷居十分壯觀,成千上萬的蜜蜂飛滾成一個大黑團,朝七連後面橡膠林的方向,漸行漸遠,慢慢消失,給俺留下了無限的惆悵。 俺不知道當年水三團知青回城,跟他們朝夕相處了十年的地方幹部,如老雷,老馬,常副教,李副指導員都怎麼想。會不會像看蜜蜂搬家一樣,成千上萬的蜜蜂,飛滾成一個大黑團,朝城的方向,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只留下無限的惆悵? (十五) 鍋蓋與牛蛙 當年吃過的水三團野味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素的,如果有足夠的脂肪和蛋白補充營養,俺也不會生那麼多病了。在這百分之一的野味中,俺吃的最多的就是青蛙。 聽第一批的人說,他們剛到兵團時,晚上曾經聽到房頂的草發出被撥弄的聲音,出去一看,是幾個馬一樣的動物在吃房頂。聽到人聲就逃走,原來那是馬鹿。房頂都是用茅草現編的草排,剛蓋好草還是青的,可食性很高。俺們第二批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來訪的馬鹿了。最能顯示亞熱帶森林夜晚的是周圍傳來的兩種動物的叫聲。 第一種從七連後面的林子中發出,粗略地描述,大致相當於"鍋蓋!鍋蓋!鍋--蓋!"聲音極宏亮,幾百米外發出卻好像就在耳邊。聽音量這動物應該跟獅子差不多大。 它們的叫聲很有規律,各有各的周期,有時幾隻同時叫也可以清楚地分辯。本地人說這是"鍋蓋",泡酒喝可以治關節炎。從他們的描述可以推出是一種棲息在樹上的蜥蜴,別看聲大,最多也就一斤來重。俺在水三團看到過泡在酒里的,大概半尺來長,像小鱷魚。 那時可能是鍋蓋的求偶季節。估計這種動物雌性要麼很少,要麼都耳背,否則雄的找老婆用不着那麼大聲。 第二種叫聲一般從稻田中傳來,類似受刑的尖叫,這是蛇吃青蛙時發出的叫聲。青蛙被蛇咬住,蛇的頭小,要吞吃一陣子,這時的青蛙會發出一種特殊的痛苦而悽厲的叫聲。這種叫聲的發生是隨機的,但是發生的頻率很高。有時候晚上出去,忽然從身邊尖叫,把人嚇一大跳。這也不偶然,那地方青蛙和蛇都多。最常見的是一種灰綠或者黃綠色小碎花紋的毒蛇,直徑一寸左右,溜得賊快,在到團部的路上最常見。俺見了,一律用棍子打死。 青蛙是很好的蛋白,俺在湖北就吃過。因此,俺很快就開始跟蛇爭食了。抓青蛙得晚上出去,雨後的操場,青蛙們百家爭鳴。頗有春秋戰國氣象。它們喜歡到操場的水窪里產子,往往一個水窪邊有幾個,叫得此起彼落,好像在爭論水窪的歸屬,又好像文革中的兩派大辯論。這時大致估計好位置,用手電瞄準了一照,他/她的眼睛會反射出綠色的熒光,而且呆一下,如果你足夠近,可以乘機一把抓住。這一把要是抓不住,它一跳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抓不到了。 知青抓青蛙的不多,俺估計跟難度太大有關。最常見抓的是周圍幾個連隊的地方幹部。記得十連雷司務長,小李司務員,和七連馬司務長都是高手,備有五節電池的手電,還有竹簍子。俺近視看不清楚,多數時間只拿個三節手電跟着起鬨,或者幫他們提簍子。偶然捂住一隻,高興得什麼似的。 最大的是牛蛙,能有一斤多重。但是它們通常不到操場去,只蹲在菜地的水坑附近。馬司務長教俺聽它們的叫聲,類似低沉的牛鳴。俺聽種菜的女生說在水坑附近見過眼鏡蛇,因此去抓時非常小心。牛蛙遠比青蛙機警,你只要稍微發一點聲音,它馬上就不叫,讓你前功盡棄。俺抓過幾次都無功而返。 抓住青蛙之後,剝皮去內臟,一律煮湯。蓋粥少僧多,非煮湯不夠分也。當時只覺得鮮美異常,肉什麼味道根本就來不及品。 多年後再吃,俺發現它比雞肉更細嫩,有點沙沙的。超市的牛蛙腿十塊一斤,腿直徑大約半寸,有七八對。用剪子剪成幾節,噴酒用鹽醃,煎後放蔥,姜,水略燉,味道很不錯。不過,俺發現無論怎麼做,也弄不出水三團蛙湯的鮮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