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縮在被窩裡熟睡的女孩吵醒。她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天明明還是暗暗的。轉頭看了看床邊的小鬧鐘，才八點十分，見鬼！

“我—要—睡—覺！”女孩生氣地嘟囔着，一把揪過被子，蒙在自己的頭上。唔，舒服的被窩……

“鈴……鈴……鈴……”電話繼續不依不饒地響着，似乎不把還賴在床上的人揪起來就誓不罷休。

“可惡！程思浩！這個電話要是你打的你就死定了！”女孩氣沖沖地嚷道，掀開被子，跺着腳衝到電話機旁，忽然站定。呼……吸……，呼……吸……。先不要發脾氣，萬一不是程思浩而是別人，禮貌還是要嘀。

    “喂，您好！”聲音立刻變得淑女般甜美，臉還是臭臭的。

“喂，童童，生日快樂！怎麼這么半天才接電話，媽媽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電話那邊傳來媽媽略帶焦急的聲音。

生日？今天？童心語愣了兩秒鐘。眼睛瞄了一下掛在牆上的日曆。可不是嘛，星期六，8月6號，真是她的生日！一定是上學上暈了，只記得每一天是禮拜幾了。還是媽媽好，什麼事都記得。

“媽！我都忘記今天是我生日了！謝謝媽媽！你別擔心，我沒事的，就是還在睡懶覺。”心語趕緊解釋。媽媽就是有這種想象力，找不到她的時候，就會覺得她一定出事了。“你開會還好嗎？”媽媽昨天去開全省中學校長會議，還要兩天才回來。

    心語的媽媽王嵐在電話那邊，聽着女兒熟悉的聲音，一顆掛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了。“媽媽這邊兒都好。開會很輕鬆，吃得好，玩兒得好，休息得也不錯。媽媽就是惦記你。你長這麼大，媽媽還是第一次不能跟你一起過生日。媽媽今天會為你吃長壽麵，你也別忘了自己煮點兒面，或者乾脆出去到外面小店兒里吃，別對付啊！十七歲了，一轉眼媽媽的小寶貝都長這麼大了！”王嵐的聲音哽咽起來。好像第一次把心語抱在懷裡還是昨天的事。

聽着媽媽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心語眼淚也忍不住涌了上來。媽媽一定在擦眼淚。我不能哭，不能讓她擔心。心語悄悄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媽，你放心吧，你過兩天就回來啦！下周末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再補過生日好不好？我等你回來送我禮物哦！噢對了，你胃藥有沒有按時吃？”

   “有。你不要光顧着管我了，你自己該吃的藥一定要記得吃。在學校學習不要太累了，用不着每次考試都拿第一啊！媽媽可不想把你累壞了！”

心語忍着淚，笑着說：“我也不想每次都拿第一啊！誰讓你把我生得這麼聰明, 想考差點還真難！不如這樣吧，我下次考第二名回來孝敬您好不好？”

王嵐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這個貼心的女兒永遠知道怎麼逗自己開心。她還是忍不住要多囑咐幾句：“冰箱裡有媽媽走之前包的餃子，你晚上拿出來自己煮煮吃。早飯要按時吃，不要一睡懶覺就不吃飯，記得喝牛奶。明天下午回學校的時候從家裡多帶一些零食過去啊！媽媽買了好多，都在廚房的柜子裡。別忘了啊！”

“嗯，我知道了媽。我都這麼大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啊！好了媽，不跟你多聊了，長途電話費很貴的！我要回去繼續睡我的懶覺嘍。媽媽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親親，寶貝媽媽！拜拜！”心語對着電話使勁地親了幾下，聽見媽媽在電話那頭輕輕地說：“親親，媽媽的寶貝女兒！拜拜！”電話掛了。

  心語抱着電話，強忍着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來。寶貝媽媽，她是這個家裡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好想好想她！

  擦了擦眼淚，心語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靠着牆坐在床上，抱着雙腿發起愣來。十七歲了。什麼時候自己已經這麼大了？目光落在床邊小柜子上的一個相框上。拿起像框。照片裡媽媽幸福地挽着愛人的手臂，爸爸驕傲地扛着騎在他脖子上心語，心語則開心地將雙臂伸向天空。一家三口人在金色的陽光里綻放着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曾經多麼熟悉的畫面，現在看起來卻是那麼遙遠。

 心語用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媽媽的臉。在她的眼裡媽媽永遠是世上最美的媽媽。她的手指慢慢地移到旁邊。然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爸爸的眼睛依然是那麼疼愛地望着她。心語小心地摸着爸爸英俊的臉，輕聲地說：“爸，你女兒今天十七歲了耶！明年這個時候我都該上大學了。你說我該考哪所大學好？我還是很漂亮哦，學校里很多男生追我，從高一到高三的都有，我一個都不要！因為你說過我是你的小情人啊，別人搶不走的！爸，童童好想你！媽媽今天不在家，你能不能回來跟我過生日？就今天一天，一天就好！”

心語再也說不下去了，緊緊地把相框摟在胸前，淚水止不住地流。哭吧，好想痛快地哭一場。媽媽不在家，爸爸也永遠不會回來了，沒有人會因為看見她流眼淚而擔心。哭吧，把這一年來忍着的眼淚都哭出來吧！爸爸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心疼的，心疼了他就會回來的，是嗎？

 不知道這樣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心語才停下來。她無力地倒在床上，抱着自己的枕頭，好像渾身的力氣都給哭光了。閉着眼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昨天思浩到學校接她回來的時候，特意囑咐她一句：“明天早上我來你家找你！”現在幾點了？心語欠身看了看表，已經九點了。唉，說不定這傢伙一會兒就要來報到了。每個周末只要心語從學校回家來，思浩一定風雨不誤地來找她。今天是她的生日，這個世界上就算所有的人都忘了這個日子，思浩也不會。

 “思浩……”心語心裡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越來越有着她無法承受的溫柔。心不覺隱隱地疼了一下。“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然他這一天都不會給我清靜，肯定想盡辦法讓我開心。可是我今天就是不想開心不行嗎？我得趕快出去，我不能悶在家裡，我不想見到思浩。”心語自言自語地說。

  趕快起床。刷牙洗臉，換上一件天藍色T恤衫，她最喜歡的顏色，配一條白色的網球短裙，一雙媽媽剛剛給她買的白色運動鞋。對着鏡子隨便地梳着頭髮，心語忽然愣住了。鏡子裡的那個瘦弱的女孩，臉色還是白的透明，失神的大眼睛已經哭得有點腫了。披肩的長髮黑亮柔順—那是爸爸最愛的長頭髮。爸爸最喜歡用他的大手一遍一遍地撫摸女兒的頭髮，邊摸還邊驕傲地說：“我女兒的頭髮，可以去拍廣告了！”

 “啊，不要想！”心語大聲叫了出來，使勁兒地搖了搖頭，好像要將腦海里一切的念頭都揮去。她扔掉手中的發刷，幾乎是逃着抓起門旁的背包，衝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