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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什麼格調的作品可以成為歷史 ——論李正天的饑荒版畫 2017-03-06 研究生 、李正天饑荒版畫的歷史勘察 李正天創作的涉及饑荒的版畫, 前看應該有三個部分。即《要有光》,和《我們》與《勞改》中各 涉及 部分。 如果你對當代中國的 饑荒有 夠的身 感知,在掀開李正天饑荒版畫之前,最好先深呼吸,平靜 下。驚 動魄的視覺就要來臨, 上裂變成凌遲似地痛,攪翻你的 肺。 當然,如果你已經有 不住的眼淚,這算得上 性勃發與藝術召喚的 次合作;甚 ,你還讀出 活與制度的嚴酷,但這也不是對抗爭邪惡做出的貢獻。也許,你企圖等別 擺平 活中的 切不公, 然後可以繼續與同仁們在饑荒史實中流下同情的眼淚,或者寫出 箴哀怨的微信。 藝術不僅僅觸及這些,李正天的饑荒藝術要表達得更多。我們需要更多的想象 審視中國 的能 和 動,尋找新的原理,來完成藝術所揭示的捍衛 類共同尊嚴所需要的制度保障和 內涵, 不 是空談、虛構。 1-1,為什麼是國內“架上版畫唯 ”的? 李正天的饑荒版畫, 少是宋以來中國專業畫家專 針對饑荒問題的唯 的 次版畫創作,也是針對 當代中國 饑荒唯 的 組架上系列作品。這組饑荒作品 李向明的糧倉等裝置晚了五六年。得出 這個結論,尊敬的藝術史家不要說還有各種“流 圖”之類的報憂之作。我統計過宋代以來與“饑荒相 關的藝術畫作”(包括與饑荒相關的或其他災難) 約不超過鄭俠、周 等25 。其中涉及饑荒繪畫 宋代3 3組,明代4 4組。清代7 7組, 國8 8組( 為饑荒所作,僅與災難有關)。當代中國 1958-1962 饑荒過去50年後, 陸有3 3組,即李向明的裝置3個(糧倉、種 、公糧), 鋒裝 置《簡史》 個,李正天《要有光》版畫 組(19張)。(李向明2005年開始的架上補丁系列有待梳 理) 上述1949年前的作品,包含了官員與地 鄉紳組織他 製作上呈宮廷的“報信 刻”、“宣傳 刻”與 “救荒書收錄的 刻”,專業畫家提供的與饑荒有關的藝術品差不多是“零”。這不是藝術史的光榮,是 整個中國藝術家的千年沮喪和羞恥。(參 研究生《公社美學》、《宋以來饑荒繪畫研究》撰述) 然 ,宋以來上千年的饑荒歷史中,截 1962年中國 經歷各種災害 約在3250余次。遠的不說, 近兩百年來, 清帝國1810 1888年,含破壞極 的太平天國內戰,78年間災荒死亡6200余萬;中 華 國1919 1935年,含數不清的軍閥內戰,16年中災荒死亡1800余萬;1958 1962年,在總體 上 調 順 任何戰爭的年景下,三年死亡3500-3700萬之間。這些冰冷的數字背後,是 億兩千萬 的“統計 命”在凌遲痛苦中慢慢消亡。其中的悲情殘酷, 前尚被掩埋於 深的史實深處。以藝術形 式來表現饑荒,恰好是在饑荒史實禁區與科學歷史主義 能之處的呈現,可是仔細清點之後發現, 關於饑荒表達,古代藝術家是零,當代中國藝術家架上作品差不多也是零。(當代的藝術家李向明 有 批架上作品,但是尚未梳理清點。) 這是為什麼? 1-2,為何藝術不去追問災荒 命輪迴消亡的起源
關於饑荒的藝術表達為“零”,原因可能如下: 先,饑荒死難的群體歷代以農 為主體,這個群體 因為從來沒有獲得過 的權利與 由地位, 也從來沒有任何 個知識群體是農 的代 者,因此這種死亡慘烈的饑荒災禍,才屢屢被現實所考 量的專制帝王、帝國官僚系統與知識群體 再忽視, 再循環於中國千年社會,也 再以 孫 命抵償統治者的不作為。 其次,從藝術本身來看,收藏、展示差不多是藝術作品成為流傳或者創作的動 因素之 ,中國收 藏群體基本集中於上述三個皇權群體和 間富裕 。這個群體不需要收藏飢 現狀這些歷史巨作, 因為他們不是飢 群體,不會深切體驗飢 的死亡與痛苦。但是他們的 活和 為卻要決定、構成 社會 活的主要 。這個是不能忽視的。 第三,宋以來, 畫越加發達,肖像畫越來越退化或者不發達。 畫的空靈寫意與現實災荒題 材背道 馳, 畫的主體是知識官僚群體,這個群體 活中是以儒道君 為圭臬,不是以 命為 天下第 要務。他們要的所謂 載 理論的主體和重 均不是 命, 是帝王之 。否則成 千上萬的死亡,絲毫不如開疆辟 、建功 業更重要。 第四,從明代保存 今的藝術史料 本來看, 部分屬於當時受教育階層所寫,他們主持下的寫作 與我們了解的古代歷史 常 命 活恐怕相距很遠,美學趣味也 今 所能輕易獲得。因此,當雅 趣、古意、奇巧等美學詞彙出現時,我們並不能判斷那時的 夫與知識群體的趣味雅事究竟如何? 但有 點可能,“迷奇玩物”——帝國的各種制度 俗都不限制。 第五,關於鑑賞對繪畫的影響,宋代 藝術家與理論家 芾第 個區別了“鑑賞”與“淺薄好事(愛好 者)”的 為區別。但 此宋以來關於藝術品鑑賞, 是“賞”定 下, 是“鑒”辯真偽,停留在藝術想 象、考古對照辨析或者 字訓詁意義上。“好事者”儘管有 點社會學意義,張岱稱這群 為“浪蕩 者”。但整體繪畫創作的 命寄託、社會意義、歷史價值, 千年下來毫 任何進展。 上述各個層次的問題,多數延續進1949, 且社會主義黨專政制度強化了其間的功能。專制不允許 碰的題材, 敢碰,碰專制底線者不僅 丟命或判刑,還要牽連家 。 千年來基本如此。 不研究饑荒, 法了解現代中國。馮客將饑荒史定位為整個現代中國史的核 ,這是史家卓識。不 追問 命不斷輪迴殘酷消亡的起源,任何成 都將復歸為零。沒有這個定位,任何藝術表達與研究 中國問題,都像從遠古 來的時間泥沙,再次鋪滿新王朝的現實河床。 理解李正天的這次創作,恐怕這是必要地鋪墊。 、李正天饑荒版畫的當代詮釋 詮釋是藝術,詮釋學的最 理想是批評家 作者更加了解作品本身。在詮釋思維的視野 ,藝術品 不再是 個獨 存在的特殊王國,藝術作品向當代 化的多元性敞開了邊界。李正天的饑荒版畫開啟 了 個如同紀念碑似的 地維度,這個維度不是為了擊敗別 或者時間, 是像海德格爾所 ,為 了“跨越時間地延伸某個 的蹤跡和記憶,並且是為了別 。” 2-1,指認了饑荒第 ** 在宋以來的饑荒繪畫中,只有李正天 次 指向最後帝王***的 式,把饑荒問題與專制國家制度直接 聯繫起來。《要有光》之4、11、12,三幅作品均將***的各種姿勢的頭像、全身像與飢餓、餓死的
農 並置畫 之中,毫不妥協地指明當代中國 饑荒的第 **是誰。這 點與 兄弟的某些作品對 ***的指認關係相仿。 現有的饑荒資料可以表明,在1958 1962年的 饑荒期間,黨所主導的審美世界的前提,是按着黨 規定的 光與道路前 ,任何悖逆都將 臨極為嚴酷的懲罰。這個時期,即便沉默在中國社會也算 了不起的事情。黨的官員們,尤其主政 的諸侯,有收藏藝術作品的雅趣,驅使藝術家為 創 作,官員的審美標準,以 整套黨的審美標準為趣味。 黨的標準不僅是*** 個 的趣味, 是 群黨員領導,通過組織會議制定的那個名義上為了 統治 局的統 標準。因此更多的畫家是 利 黨所提供的免費吃住條件, 於 江南北,寫 創作。 但是今天的追問在於,這需要多麼冷酷的 腸才能對遍地餓殍 動於衷, 且為何產 這種冷酷。 較流 的說法是裝睡,問題是 的 死了也能裝睡嗎,顯然不能?那 是什麼勢 給予其裝 睡的 撐? 2-2,指向災荒苛政的管理系統 也 次指向 D政府治國 式,如村社 政系統,《要有光》之7、13。(孩 的 體早已腐敗,早 已沒有悲情也正在衰亡的 親緊緊護着 顯露的孩 , 村社的 政喇叭還在雄壯的運作。喇叭 是饑荒時代,村社 政的標誌)。如市縣司法系統,《要有光》之9(打擊投機倒把,是饑荒司法的 重點,其司法 標就是避免饑荒難 四處逃竄乞討,讓死亡來得更加悄 聲息,否則怎麼會有不准 飢 出村的各種奇怪限制呢?) 再如,得利者 宣系統。《要有光》之17(將著名的 報頭條畝產36900 與飢 、領袖揮 頭像 起銘刻於歷史深處。其實當時得利者 宣系統在救荒時全部失效不說,更多的是參與了掩蓋, 中國畫家的得勢群體基本參與了掩蓋饑荒)。 再如,因失勢被管制勞改的知識群體。《勞改》之2、3等等。這個群體中,很多並不是這種制度的 反對者, 是幫忙幫閒被 機者謀劃成時代的敵對勢 , 喪失 身權利。這個群體在恢復部分權 利之後,對饑荒中的災難要麼僅 我之苦,要麼 脆加 新的合唱, 天下蒼 回到古 的抒 懷詩詞之中。 在過往的災荒史研究中, 然、戰爭、苛政 直是饑荒的主要成因。藝術作品反映的 般是災荒的 慘烈狀況與在災荒 前 性的兇險與野蠻,但在1958 1962中國 饑荒中, 然和戰爭基本缺席。 苛政不是唯 的凶 ,但是主要凶 。 除了以殺頭、餓死、逃亡等抗爭,還有別的辦法嗎?由於 期研究饑荒,每 次看到歷代饑荒史料 或者藝術作品時,都有這個問題縈繞於懷。藝術作品除了在積聚財富、把玩賞味之間,在承擔歷史 使命時真的 是處?那麼為何在王朝崩潰、官員腐敗中,審美過濫為 活浮華的依據,藝術品成 為贓物呈現另 番景象, 在這些昂貴的以 命為代價的贓物之中,歷朝歷代的貪官收藏的藝術品 中,沒有 件是呼籲幫助 命的作品, 對這些 活與歷史真相,恐怕不去反思藝術創作、審美價 值與“合法政權”喪失的某種關聯,也是天理難容之事。布迪厄說:“藝術是對社會性進 否定的 種 主要場域”。這個觀點在中國繪畫與饑荒關係研究中基本失靈。 2-3,宗教與意識精神的 次指向
李正天饑荒版畫還 次指向宗教本身。如《勞改》之4,在掩埋完同類的 體之後,可能獲得 次 物 的分配,夢 天堂教會的葬禮。《要有光》之15,完全像聖 顯靈中國,但是 臉哀愁的聖 能 為 ,在鐵 江 ,假如允許教會合法存在, 少在“丁戊奇荒”時期,教會能給予 清帝國的災 有 的賑濟。 在此刻中國,只能 切聽命於*——這個看不 的 的安排。不是上帝不恩典中國 , 是中國 拒絕了上帝的啟示。即 社會主義的“階級性”取代了救 於 的傳統 本主義 思想,也取代了現代性中的替換上帝的 道主義。沒有上帝、沒有 道主義,也沒有古來就有的 本思想,那麼飢餓的農 除了等死,精神中還有別的希望嗎?李正天對這 思考的詮釋,可謂豐富深 刻。 也 次叩問烏合之眾“ ”與饑荒、社會災難的直接關係。這是“ 命”之後平庸之惡的繪畫版本。 《我們》之3、4、6。不是皇帝新 的繪畫指認, 是展示平庸之惡在 習慣與現代 族國家官僚 秩序中的根深蒂固,更將法 斯主義與社會主義作了聯繫性的呼應。在 由社會公 “從洛克到林 肯”,或者“從盧梭到羅斯福”,最後轉向“憲法治國”時, 黨制下的 ,通向兩個 向。 個是將 命權威建基於 格崇拜的希特勒德國; 個通向 列主義指認的共產主義的烏托邦中國。我們( ) 在其中扮演何種 ?我們為什麼會扮演如此 ? 疑這 切指向現代性的規則或者 族國家制度本身的統 規則是對 意識的潛在洗腦,使 性、責任包括善良均呈現中 化。否則怎 麼會有那麼多的各類“藝術 師”加 到“歌唱 死亡”的邏輯之中,明明哀鴻遍野,作品卻是 光 道、萬 紅遍。 2-4,現代性與饑荒 屠殺的悖論表達 李正天版畫創新的地 在於,將現代性與饑荒 屠殺聯繫起來,追問現代性本身的悖論,這 點在當 代中國藝術的眾 相中 乎沒有。《我們》之2、6;《要有光》之3、8;《勞改》之1。三組作品均 出現了現代性的主要特徵:如 型機器局部、鐵路和集中營式勞改與鐵鎬 具等等。 原本 類 來的“做善事、避邪惡”是成 出家庭進 社會前,先於社會的 種衝動。但在饑荒時 期,由社會主義官僚政府主導 社會的總體 化,整個社會系統被訓練成 個 善 良、 道、 德、 義、 情、 責的只有指令的社會,仿佛 架毫 性的運 機器。我們在饑荒史料中遇 到不少為 請命為 呼籲, 被槍決、酷刑的有良 、勇敢農 。社會機器製造的標準 般是逆 性的。如《我們》之2中那個被繩索勒住脖 吊在機器上的 性, 拿繩頭的劊 按部就班並不 覺得是在殘忍地拉緊繩扣, 看客們 孩冷靜地在觀看,他們均執 了來 上 的 個命令 ——此 是“ 公敵”。假如我們作為歷史中在場的 之 ,你可能還要表示對 公敵的仇恨 不 是同情。 同樣的,鐵路本來是現代性中更加便捷的 們 活 產的 具,但是饑荒中國的實際歷史表明,這 些鐵路在1958-1962年間,主要運送從飢餓農村搶劫或者徵收名義搶出的農 糧。當時四川、貴 州、安徽、 東、河南等集中餓死 的省份,均有 批糧 被運往不算飢餓的各 城市,甚 社會 主義周邊鄰國。 導致搶糧徵收成為全國性災難的源頭之 就是由***、**主導並提供中央的 東反 瞞產情報。這個情報經***批示全國後,饑荒屠殺在農 中更加慘烈。千 鐵路線真正成了 的死 亡線, 救命線。 當然現代性在專制 族國家,還體現在專制政治組織如同羅 ,深 到鄉村僻壤和每 個 的 腦、 細胞之中。這種組織化的社會,卻是 最沒有 身權利的社會,如同 裸的奴 ,只有勞動奴役 是唯 的權利。李正天版畫中這樣的 孔與 影隨處可 ,我將部分照 夾在 章中上傳博客或者制 作講座課件後,也有 說,李正天版畫令 絕望。
我不認同李正天的版畫作品充滿絕望的 息。其實李正天版畫正是能從存在的絕望中令 感知到其中彌 漫着更加深刻的希望。正是這種希望或悲憫喚起 種愛,愛給了 動的能 。這種 量意味着,即 便在 個嚴酷的禁 們研究饑荒屠殺的時代,世界 同時如此混亂與不確定,但還是有 執著前 ,這種能 較少地來源於理性理論、概念或者指引,僅來 個 良知、 由、微弱的啟明、被壓 抑的宗教啟示召喚——這個潛藏的光芒是作品中最持久的格調之 。 2016年1 初稿, 2017年3 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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