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IQ,说到智商,我总觉得美国人能讲得头头是道,而中国人常常是一头雾水,原因之一似乎是中国教育界传统上不认可IQ测试,认为其不够科学严密,不能说明问题,所以我估计在这儿的第一代中国移民正儿八经地考过IQ的人肯定是寥寥无几。有个典型的例子是有人曾为中国国家围棋队那些聪明绝顶的人测过几次智商,有一人第一次考了将近一百四,第二次只考了一百一,所以仅从IQ分数上很难对马晓春、常昊之类的人物下论断他们到底聪明还是不聪明。
我母亲教了三十多年的数学,各式各样的小孩子几乎都见识过。她常说:某某孩子很聪明,某某智商高……那时候在我们在昭觉,城小人也不多,所以她大半的学生我都认识。但后来我自己观察发现,她说的那些聪明孩子有的真成了大器,但有的也很一般,有的甚至还成了小混混。所以实在是不太容易搞清楚“聪明”的定义是什么。
我工作以后几乎也一直在教书,不同的科目,不同的学生,不同的地方。我真的体会到有的孩子就是聪明,有的就是不聪明,有的是搞不懂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记得那年我刚毕业留校教书,一个远房亲戚来问我愿不愿意帮忙辅导他十岁的儿子。这位亲戚八十年代下海,九十年代初已经拥有千万资产。他们决定把家迁到省城,原因之一是为了给儿子提供更好的教育条件,但因为他们主要的企业在外地,所以夫妇俩大多时间都不在家里,就希望我能搬过去,晚上方便辅导孩子功课。他们不但管吃管住,给我的酬劳比我在大学教书的基本工资还高。我当然无法拒绝,心想辅导个十岁小孩儿的功课,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谁知渐渐地我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无论我怎样用尽心思、绞尽脑汁,他拿回的成绩单时好时坏,偶尔还惨不忍睹。有时候我几乎都觉得教他一个人比我白天教那一百二十个本科生还费劲,而且还常常束手无策:打不得,骂不得,也不可能像吓唬一般小孩子那样威胁他: “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上大学没饭吃,就只有去扫厕所!”
我心里认定他不是个太聪明的孩子,他父母也是如此。有一次他爸爸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我这孩子是不行了,既不够聪明,基础也没打好。以后你跟你男朋友结婚后,生的孩子肯定智商高,一定要多生几个,过继一个给我,我要从小就好好培养,早早开发智力。” 不过慢慢接触久了,我发现这孩子实在是聪明,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不要人教,一学就会。有时候本来是我在教他,结果教着教着就不知教到哪里去了,最后倒是他给我普及了一堆时尚知识。他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男朋友一大堆,女孩子更迷倒一大片。哄着大人给他买东西,几乎不会空手而归。长得又帅,心眼儿又好,脾气不差,出手还特大方,除了成绩不太如意以外,真找不到什么缺点,众人都夸他聪明。但他在学校的成绩却是大起大落,而且常常是在大考的时候退潮,这让我很丢面子,觉得有点儿像是在骗吃骗喝。所以我至今都还没弄明白他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后来我去了新加坡,改成了教小孩子中文、珠算和心算。曾遇到一个刚满五岁的小男孩,我给他取了一个绰号:黑洞娃娃。原因是在第一次中文课上,他就问我什么是black hole.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便讲了宇宙大爆炸、还可以吸收光线等等,我恍然大悟,不由得认定这个五岁的孩子聪明非凡。他对新东西接受很快,还经常有稀奇古怪、但却很有创意的想法,让人惊讶不已。但时间一长我就发现教他异常困难,一是他对什么都没有持久的兴趣,二是因为他实在是超级调皮,屁股根本坐不住,整天嬉皮笑脸,不专心学习,所以我常常得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对付他:又捧又骗,又哄又劝,再加又骂又罚,还采用花样百出的教学方式,几乎使尽了十八般武艺,跟他斗智斗勇。他父母皆是医生,挣钱不少,家里随时都有两三个菲律宾女佣,那些菲佣常常被他气得哭。记得我教他那几年里,他们家走马灯似地换了十几二十个女佣。如果说教那位亲戚的孩子我感觉是一个“难”字,那么教黑洞娃娃就是一个“烦”字,所以尽管我教了他将近三年,最终还是受不了,终于放弃。记得在最后一年半他四五岁的弟弟也跟他一起学珠心算,常常是他弟弟都学会了,他还一窍不通,所以我至今也还是没弄明白他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