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5點15分,高爾文在兩位神父的陪同下又來了,問:“你們能準備好今晚9點去牯嶺嗎?” 瑪麗·簡後來寫道:“我知道我們可以準備好個人用品,但是還需要收拾鋪蓋和其他日用品。但我只想了一秒鐘就說,如果必須,可以做到。” “你們要麼是去牯嶺,要麼是去漢口的租界。” “去牯嶺!”她毫不猶豫。 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我們就注意到西北方的天空迅速變得像墨水一樣黑。暴風雨通常沿大江而行,極少從這個方向過來。很快雨就來了。我們冒着滂沱大雨去高隆龐總部,到了那兒都被淋得透濕,但是我們都覺得這個過程非常有趣,大家充滿了幽默。…… 就在一切進展順利的時候,忽然颳起了大風,雨下得更猛了。我們把油布裹在身上,神父叫人去找舢板……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說船家拒絕在這樣的天氣出船。 奧利瑞和麥考利兩位神父把修女們送回家。 6月15日周日,高爾文帶來了一份英文報紙。暴風雨發生的那天晚上如果成行,她們將在九江下船前往牯嶺。而就在那天,九江發生了動亂。英國領事館和其他幾座建築物被毀。 她們依然整裝待發,終於在7月6日開始了從漢口到九江12小時的順流之旅。到九江後,她們乘人力車到達龍華洞的一家茶館。那裡,有苦力待客,用滑竿將客人抬到海拔千米的牯嶺。 雖然前一年夏天修女們來過牯嶺,但是看着這些又小又瘦的人把一個又一個坐着人的滑竿抬起來,還是令她們頗為躊躇。尼古拉斯決定第一個上。滑竿高高抬起的時候,她的心狂跳不已。斯特拉坐的滑竿抬起時,她發出了一聲尖叫。最後,每個人各就各位,滑竿隊在苦力“嗨囖、嗨囖、嗨囖”號子的節奏聲中拾階而上。對於沒有恐高焦慮的人來說,一路上天空、植被、陡坡、深谷盡收眼底,如夢如幻。 滑竿隊一行在一個名叫千梯子的茶館小憇半點鐘,吃些茶點,換了一批苦力繼續向上。她們又在名為豁口的地方停下來歇息。這是一個小村莊,山巒環繞呈碗狀。從這裡,她們終於穿過燦爛的夏日雲層,到達了涼爽的目的地。 為這些度假者所不知的是,國民黨政府於7月1日在中國南方最大的國際都會廣州成立。由孫中山的門徒蔣介石為首的軍隊,計劃向中國中部和北部進行遠征,北伐北洋軍閥政府。 修女們住的別墅是從一個名叫彼得羅夫的俄羅斯家庭租來的。房子坐落在牯嶺上方,有一個美麗的花園,可以輕鬆地步行到牯嶺,離高隆龐在豁口的宣教所只有大約3公里。 尼古拉斯寫道:“帕特里夏喜歡外出散步、採花。一個涼爽的早晨,我倆決定走得遠一點。我們從彼得羅夫家往山下走,到豁口,預備繞着山腳兜一個大圈。走到一半便見蜿蜒的長江穿過山丘和稻田,像一條纖細的白絲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想像得出那兒一定是酷熱難當,我倆不免為有涼爽的山風拂面而感到十分慶幸。” 突然間,電閃雷鳴。幸而,她們找到一處空房,躲在門廊下避雨。一小時後雨停了,她們才意識到時已過午。路經一個有人的住房時,她倆向一位好心的女人討了一杯水喝。 “我們走了整整一個下午,夕陽西下時才回到住處。” 由於中西方的文化差異,神父和修女在漢陽儘量避免社交來往。每年在總部只有一項重要活動,就是聖誕節第二天的聖斯德望日下午茶。這時高爾文才會招待神父和修女。在牯嶺,神父們有了招待修女和基督教兄弟會神父的機會。 那個夏天,高爾文來牯嶺待了幾天,組織了一個難得的音樂會。樂勒脫修女應邀出席,看到高爾文不為她們所知的一面。之前,偶爾聽說過高爾文頗具講故事和唱歌的才能,但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放鬆。 神父們帶來了樂器:錫笛,鼓和小提琴。高爾文高歌愛爾蘭進行曲和古老的民謠。那晚的高潮是他演唱1920年代的美國歌曲。他曾從家鄉科克教區借調到紐約布魯克林教區。在那3年中,他學會了這些美國歌曲。為了向修女們致敬,他加入樂隊,表演了小提琴版的“我的肯塔基故鄉”。 從那以後,每有派對,這首帶着“愛爾蘭”色彩的美國歌曲,總是修女們最大的期待與樂趣。因為從十九世紀以來,她們的命運便與肯塔基息息相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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