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和世界華文作家協會,聯合籌辦的〔共用文學時空——世界華文文學研討會〕,終於排除重重困難,在廣州這個飽含革命歷史,最早引領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大城召開。全球華文作家首次在我們所熱愛的中華文字下,共聚一堂,討論文學。這是歷史性的一刻,也是我們期待已久的一刻。我們自然為這一刻的到來感到欣悅,激動。 我們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是初次以全會代表的規模,到大陸與文友們相見,所以我先將這個會的性質做一簡單介紹:由.1981年成立的亞洲華文作家協會,發展到1992年在台北成立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其間的奔走,蘊釀,籌備,尋聚會員,斷斷續續的竟耗時十年之久。因為我們沒有任何政府機構資助,亦無任何基金會或財團的支持。有的只是幾個寫作人的一腔熱情,所以過程艱辛,其中尤其是文友符兆祥先生,把經營世界華文作家協會這件事,當成他畢生最重要的任務,三十年如一日,目標從未改變過。因為他的努力和堅持,我們這個會才走到今天,我們這群海外的作家,才能和海內的文友共聚一堂,談文論藝。是文學把我們凝聚在一起。 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包括歐洲,北美洲,大洋洲,南美洲,非洲,中美洲七大洲的寫作人所組成,是個堅實的,全球華文作家共同組成的文藝團體,我們的宗旨,是要把全世界的華文作家聯合起來,不談政治,不談宗教和種族,只談文學文藝以文會友。在發揚以儒家仁愛濟世精神為基礎的和傳統下,使中華文化在世界各個角落得以發揚。並結合全球熱愛寫作的華人、華裔,在華文文學的天空下,凝聚同胞感情。提升創作水平。培養新秀,提攜後進,增強華人作家在國際文壇地位。並不定期的出版會刊,提供會員發表作品園地,也協助全球華文作家出版新書,維護版權。共同建構優質的華文文學。 今天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分佈在七大洲的共有100餘個分會,總計會員約三千名。被稱為是世界上最大規模的華文文學組織。曾在臺北,新加坡,洛杉磯,紐約,澳門等地舉行過七次會議。在這群龐大的海外作家群,專業作家的比例不是最大。我們之中有藝術家,公教人員,商人,醫生和家庭主婦等等。但不論從事的是甚麼職業,真正熱愛,也願為之奉獻的,都是文學創作。 這群分佈在海外各地的華文作家,有兩個共同點:其一是都有完整的中華文化背景。再就是因為長居國外,多少受到一些住在國文化特色的薰陶。以至在思想和生活層面,具有一種揉和了中華儒家思想,和西方基督教文明的特質,也習慣於以這兩種特質的混合觀點來看人生,看世界。 這種情況,或許不可避免的會產生一些併發作用,諸如因徘徊於兩種不同的文化之間,所引起的矛盾,苦悶,和內心的衝突。但相對的,正因為兩種文化有所差距,使其互容互諒,截長補短,去蕪存精,產生一種新精神的可塑性更大,這種新精神的文化現象,應該稱之謂〔移民文化〕,或〔移民精神〕。是由中華文化衍生出來的一種,經過篩選的優質文化。這種新的文化精神,洽好是我們這些長居在海外的華文作家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題材和靈感源泉。而這種文化的新品種,也更豐富了中華文化的內容。 我們這些長居國外的寫作人,被定位為〔海外華人作家〕,事實上我們確實處身在中華文化與異族文化,接觸的最前沿。無可避免的,會與居住國的主流文化碰撞。所以深知身負使命重大。我們對別人的文化是仰望而尊重,對自身所擁有的華族文化傳統卻是驕傲,眷戀,清醒檢討,而絕無自卑或自輕。我們在異國複雜的文化和語境之下,一直在找尋相互間的對流與融合。 海外華文文學最初的萌芽始自六0年代興起的〔留學生文藝〕,是我們的共識。在一九六0年代之前,世界上並無海外華文文學的存在。但在海外華文文學蓬勃發展的今天,對某些文壇先賢的努力我們也不能忘懷。譬如在一九二幾年,就有一群旅歐的留學生,如張道藩、邵洵美,徐悲鴻,謝壽康、蔣碧微等人,便想趁著在歐洲的時機,向西方人引介一些中華文化的概念。他們成立了一個文藝團體,名叫〔天狗會〕,每個月出版一次手抄的單張報,內容全是剛剛萌芽的白話文體作品,有新詩、散文、雜文和藝術評論。雖然是由留法學生主辦,出版後也寄往英、德等國,那兒的留學生也熱心的寄投稿來。“天狗社”很是活躍了幾年,可惜後來這些留學生學成歸國,“天狗社”的一切也隨之終止。 但是這批與歐美淵源甚深的作家,雖然不曾在海外灑下華文文學的種籽,卻把西方的文風帶回到中華大地上。如徐志摩、老舍、林徽因、蘇雪林、淩叔華、巴金、戴望舒、許地山等等,五四新文學运动以后,他們活躍於中國文壇,是表現得最傑出的一群。 他們的思維方向和創作筆觸,多少都受到西方文學中的寫實主義、浪漫主義和人道主義的影響。給獨自專美的,用中華文字創作的文學,開拓了一片新天地,直到今天我們仍在受惠。 走到二十一世紀的此刻,海外華文文學已是另番風貌,尤其在廣度上,拓展了極大的空間。現今的情況是,世界的各個角落,有華人處就有華文文學。今天的海外文壇,作家群在不斷成長,是一股強大的文學洪流。這股洪流,是用中華文字創作的文學,越過國境,板塊被沖散後的重新組合。是世界性的一種新文類。這是在中華文化三千年的歷史中從來沒有過的,是中華文化的新里程碑。 美國有華僑史一百幾十年,歐洲也近一百年。在這段漫長的年月裡,文學先賢們一直想做而沒作成的:成立一個全球性的華文文學組織,把優美的中華文化,特別是把中華文字用文學的方式,介紹出去的心願,終於在我們這一代完成了。因為時代在變,我們得到了那些前輩們所缺少的天時地利人和。 我們這群海外華文文學執筆的作家人多筆眾,作品的題材,可謂繁花似锦,各個具有當地特色風情,十分的多樣化。這群寫作人大都已融入住在國的主流社會,與當地文壇建立了良好的互動關係。 西方有句名言:〔移民便是文化的擴張〕。從二十世紀的下半期,中華文化隨着中國國情的的變動,呈現全面性的向外擴張。這應該是非常可喜的現象。要認識一個民族,首先要認識她的文化。中華民族,一向被西方視為古老,神秘,落後,或是高深莫測的。我們有必要把自巳介紹出去。這種文化移植,蛻變後的,由中國文學衍生出的華文文學,易地播種而生根,對整個的中華文化具有重大意義。 目前有一批從事文化工作的東西方學者,呼籲要建立〔文學的大同世界〕,或〔文化的地球村〕。主張在不同的,或多種的文化之間,尋求一個共同的交疊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創造出一種客觀的,放諸四海皆準的思想和行為及道德模式。主張各類文化都要敞開心胸,真诚而理性的接納他種文化,共創人類文化中的客觀真理。 總之,一些西方的思想家都意識到,在今天的地球上,一種文化的發展,僅靠自身生活的小圈子和文化背景,是不夠完備的。要進步完美必得吸取多元文化,至少是不能忽視他種文化。在這樣的時代潮流的需求下,海外華文文學的蓬勃發展,可以說是洽逢其時的做了貢獻。對今天的世界文壇來說,華文文學已經不再陌生。而將成為未來世界文學的一種。 文學即人學,文學作品的內容離不開時代和社會。何況時間無限人生有限,試看古今中外,帝王將相,主宰時代的強人,全被時間淘汰了。我們至今能能夠知道他們,全賴文字和文學的力量。文學是使我們留住生命和時代的,最直接也最重要的方式。 我們這些海外的寫作人,最初盡是寫鄉愁,異國漂流的遠遊歲月,對我們不是浪漫而是失落和沉痛。但今天不同了。如今兩岸三地和整個東南亞的生活都在提升,社會也算承平,旅行也便利,相互往來交流不是難事。相對的,我們的憂患意識不再那麼沉重,寫作題材也更多樣化起來。譬如像我這樣自幼就流浪逃亡,說不清何處是故鄉的人,只有在文學創作的過程中,才會產生一種難以形容的親切和愉悅的,如歸故鄉的感覺。寫作的過程,就是一個寫作人最歡暢自如,最真實的,貼近自我的一刻,那怕寫的是悲劇情節,那怕寫的是流淚,也是幸福的。這使我意識到:對一個文學人來說,真正的故鄉不一定是某縣某鎮某城,而是美麗的中華方塊字。 我們中國的古人說:〔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西方的大科學家牛頓說:〔如果我比別人看得更遠,是因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語言雖然不同,意義是一樣的:都是說多走多看是使生命內容豐富的良方。因此我們這些漂泊天涯,長居海外的文字工作者,多能善用自身的優勢,以開闊的心胸安於異鄉生活,堅持文學創作而並無悲情。 文學本不是立竿見影,立刻就見到效果的東西。但是文學能陶冶人的心靈,促成人善於深思、豐富人的智慧,讓人能明辯是非,會無形中提高社會的素質。一個沒有文學的社會,無論經濟如何繁榮,生活如何現代化,品質仍嫌粗糙,算不得是真正的文明社會。這次我們在廣州召開的〔共用文學時空——世界華文文學研討會〕,受到如此的重視和接待,令我們在感動之餘,也很感謝。謝謝接待當局的诚意和費心。 大會讓我在此發言,讓我承徨承恐愧不敢當,希望說出了多數會友心中的聲音。 我就講到此處。謝謝各位耐心聽我講了這麼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