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穆特 (微型小说 ) 作者:谢盛友 赫尔穆特夫人送来圣诞礼物,对我说:“盛友,这本古希腊语《圣经》,赫尔穆特视之为无价至宝,他十四岁时特伟牧师把此书赠送给他,赫尔穆特的父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于沙场,特伟视他如亲生儿子,像父亲一样把他养育成人。特伟牧师后来成了红衣主教,就是照片里赫尔穆特右边的那位。赫尔穆特一定同意我把这本书赠送给你。” 睹物思人,情绪转添。我们相识恨晚,在巴伐利亚电视台节目中,他与我同台接受节目主持人的采访,讨论“逃难、故乡、家园”的主题。 如今坐在他的遗像前面,我点燃蜡烛,凝视着眼前这张端庄而慈祥的面孔,对我而言,他始终是一本书,那典雅的封面背后却蕴藏着智慧的内涵。漫漫岁月中,他双手翻阅这本书,次数成千累万,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指痕。那些印迹隐而未见,喷洒宁海德林,显现厚厚的环型,那是耶稣螺旋出来的图案。他一生灵巧地用拼图方式,写下了自己壮丽的生命诗篇,细节就像他手指翻阅《圣经》留下的印痕,有起点、分叉点、结合点和终点。 书桌上还放置着他收集整理研究的一战华工草稿,每幅资料图片都像勇往直前的侯甲田,却被世人遗忘。两万多名华工长眠于欧洲战场,华工墓遍布法国北部和比利时南部,赫尔穆特曾经多次亲口跟我说,对此,他作为欧洲人感到羞耻。 于我,他视如己出。我非良冶之子,但必学为裘;我非良弓之子,但必学为箕。我的奔驰E级轿车在国道上行驶,向着标竿直跑,开往埃利希·克斯特纳少年村,那里是他毕生的基业。 村里的孩子们并非智力或体力的残障,大多是父之过而养不教、或因师之惰而教不严的数百男生女生。他们由于不懂或听不进社会体系的语言而失足,在朋友圈子里失去新鲜感后,就不知道路子是怎么个来路,那么一个路子。每个人都没有进入监狱的经历,却发现社会歧视的锁闭,比监狱更可怕,赫尔穆特帮助他们打破这个锢锁,人自我关锁禁闭,才是一所最糟糕的监狱。 赫尔穆特曾说过,他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崴到少年村这个坑里。他不愿意看到,他们一失足成千古恨,希望他们回头重获百年身。他觉得这个世界少了个什么,所以用自己的毅力和财力去组织、去发掘他们还剩下的希望和梦想,他不相信他们只能永久在社会底层,流浪城市街头。他们还是可以有希望和目标的,他改变他们,达成那些希望和目标。 我开车,通过后视镜看到他已经走过的路。他人生走路,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安静,那么有自信心,无论压力从那个方向来,他都绝不消沉。荷花以纯洁脱俗的丰姿,为抚育她的污泥作辩护,他孜孜不倦地奉献少年村,为自己的生命作诠释。奔驰前进,一会儿旷野,一会儿田地,一会儿树木,一会儿牛羊,在汽车后视镜里我看到了一幅幽远之致的风景画。他已经到家了,我仍然在路上,奔向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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