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文明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出现过千姿百态的文化浪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生
存涟漪。她们伴随着主流,此起彼伏,忽而枝渠遍野,终又汹涌磅礴,一泄千里,
勇猛向前。坐在这个的河边,有一位德国的哲学老人,名叫黑格尔。他在娓娓地讲
述人类的历史... 后代人在似懂非懂中,记住了他这样一句话: 一个人从哇哇坠
地到皋首穷经的心智成熟过程;一个民族从茹毛饮血到知书识理的 文化发展变迁;
整个人类从野蛮状态到文明阶段的漫长过渡,其历史发展过程是一 致的。
哲学是文化的精髓,哲学的深邃是一切文化发展的基础。文化的竞争,只在哲学上
一论高下即可。世界之所以有今天,西方文化无疑是主流。而在西方文化中,又以
欧洲哲学执牛角,其深邃更令其余世界瞠目。 在欧洲哲学史上,先有苏格拉底开
哲学先河 - 提出问题。继有柏拉图等辈开拓“先 验”之境,再有亚理士多德及类
广浇“经验”大地,才有公理系统提出,直至迦历 略将数学与公理结合,开启科学
殿堂的大门。从此,人类文明发展日新月异,一发 不可收拾,此是后话(人文与商
业的影响不在此文讨论之内)。 到欧洲近代,柏拉图等辈开拓“先验”哲学,经过
康德时空两把剑的锤炼,到黑格 耳的先验“理性”,正式登上了唯心主义登峰造极
的宝座。当然,此后到今的哲学 发展,多倾向实证与验证 - 这是因为理论已经完
成,到了“快出成果”的时期。
哲学上的“决定论”与“非决定论”之争,潜移默化影响着世界不同文化的竞争与
其价值的判断。正像本质与现象是一个事物的2个方面,决定论与非决定论也是如
此。 想想一个人成长过程,是不是感性在前,理性在后?同理用于一个民族的文化
的发 展。是不是落后部落人群更多地依赖自然而求生存,先进的民族更多地依赖科
学, 文明促发展?这正是“感性”阶段,“理性”阶段,“理性主导感性”的三个
阶段 (不幸又落入黑格耳著名的三段论中)。 如果承认以上论,下一步,就可以讨
论一个民族的文化是处在这三个阶段中哪一个 时期,这个时期的基本特征是什么?
目前,中国文化还处在“感性文化”发展阶段,而西方文化则已进入“理性文化”
的阶段。 感性文化的定义: 一种文化可以被称其为处于感性阶段,当且仅当它的
主要领域发展(上层建筑,意识 形态)是:具体发展在先,理论不存在,或只有零星
的理论火花,浮浅零散 - 这些 理论的萌芽只起在后补充其文化的具体发展作用。
理性文化的定义: 一种文化可以被称其为进入到理性阶段,当且仅当它的主要领
域发展(上层建筑,意 识形态)是:其文化中的理论体系形成在先,深刻而广泛,文
化的具体发展受其理论 的指导。
根据理性文化与感性文化的定义,我来扼要地比较这二种阶段的不同文化中,上层
建筑,意识形态部分的以下几个主要领域: 宗教信仰的比较 宗教信仰是什么?宗
教信仰真有必要吗?不回答这两个问题,无以展开有关宗教信 仰的讨论。 欲问宗
教信仰是什么,不得不涉及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人,是什么?我对“人”的 定义是:
人 - 载着灵性的种子,从动物世界驶向上帝天国的躯壳。 宗教信仰,是抚育人类
灵性最终融于上帝天国的美丽天使。 婴儿对于母亲的需要,为生存之必须;金婚夫
妇对老伴的需要,主要是心理和行动 的伴随。唯有“美”,是人生旅程中,生命正
值日月中天时,的强烈追求。宗教信 仰就是这一美丽天使的化身。 所以,一个人
越文明,他/她的灵性的种子,在其生命的路途中,已长成参天大树。 当躯壳驶到
上帝天国的时候,它已使其源于生存的躯壳蜕下,则此人离上帝就越近。 反之,一
个人越野蛮,他/她的灵性的种子,当躯壳驶到上帝天国的时候,已经干瘪, 只与
其枯萎的躯壳一同被上帝所遗忘。 宗教信仰这一天使,在她的美丽中,更带有放射
出智慧的光寰。 在西方这一理性文化中,其宗教信仰是一理论体系,具有完整,深
刻的特征。
例如 在美国,它的立国基础基督教,有三位一体的圣父,圣子,圣灵系统结构,神
为无 形,只在心中,神谕通过圣子传布,等等。从理论上满足民众对无限宇宙的心
灵探 索需求。其信徒视这些理论为心灵的归宿,理想的寄托,真理的化身。这种理
念是 灵魂的至洁,至圣,至美的体现。高耸的教堂都是当地最好的建筑,最好的石
料和 造型,好似耸立千年。不论男女老幼, 到教堂祈祷都是西装革履,庄严肃穆。
不论 牧师还是听众,皆虔诚倍至,礼彬有加。当蜡香飘绕,圣歌缓起,人们仿佛置
身仙 境,醉心难返。此时此刻,人们脱离了尘世的烦恼,摆脱了金钱的诱惑,在聆
听上 帝的声音,反省人生的根本意义,生命之短促,宇宙之无穷,自己与神灵犹在
上天 合为一体。
当然, 理性化宗教信仰是完美无缺点吗?显然不是。理性的分析在任何领域都不可
推向极 端,都必须在感性作为最基本,最直观的伴随下展开,在宗教信仰中也是如
此。 推理的过程一般都是从概念,规则到判断的逻辑思维过程。我们经常将概念等
同为 公理,然后由公理推导出定理或证明。殊不知,貌似公理的逻辑思维起点太多
了, 如果我们稍不小心,就会掉入陷阱。在理性文化中,个人的理性不能保证其公
理的 出发点绝对正确,进而也不能保证其达到的定理绝对正确 - 这就是理性需要
在感性 直观的伴随下同行。而理性段的这种可能谬误,只有到文化发展的第三阶段
“理性 指导感性的文化”时期,才能克服。 在宗教信仰中,理性阶段的这种谬误
表现为,人们完全不顾自己的感觉,直观和常 识,而完全置自己的思维能力于错误
的理性思维之中。例如多年前,一度发生在亚马 逊丛林中的一种宗教,导致900多
人的信徒集体自杀;几年前,美国宗教团体与FBI火 并等,都则是这种现象的典型。
这种信仰理性狂热到极端程度的现象,在感性文化占统治的中国,绝对不可能出现
这样的宗教狂热。中国的感性文化中的宗教信仰,却有其自身另外的问题。
以理性文化对比中国的“感性文化”中,人们对宗教信仰态度,则完全是另外一种
情形。 在中国文化中,人们自古以来对超出眼,耳,嗅,舌,身5官之外的事情不
感性趣(这 几天,许多网友已有非常精彩的论述),只对直接感觉到的事物有兴趣,
至少从历史 上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以后都是如此。 诸子百家的学说,多是讨论一
些维护人伦和谐,社稷共存的问题 (孔子是典型),根 本没有西方类似 METAPHYSICS
的概念。在南朝以后,印度的佛教在中国掘起,长驱 直入中原,一举夺去了中国人
信仰的“半壁江山”。这不能不于中国文人学说的抱 残守缺,零散贫乏,理论薄弱
有关。 中国的百姓,只是愿拜有型之物 - 不论是菩萨还是关公。即使这种信仰,
也并不坚 固,更不用说虔诚了。多是有需要就拜,无需要就不拜(毛泽东语),可有
可无。处 于这种境地,菩萨还是关公的待遇自然不会好 - 多是村外的破庙里。
中国的文人们,由于“地源政治学”的原因 (如果不与统治者周旋,其生存难保),
从来没有脱离过考虑于现实利益无关的东西。朝朝夕夕,朝朝代代,周而复始。忙
忙碌碌,皆为利去;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上上下下,皆不如此。 总之,中国文
化中这种基于感性直观的宗教信仰,或过于简单,或过分神秘,一直 在这两极轮换,
而从不入理性之门。客观而论,它确实起到了维护社会生活稳定的 作用。但囿于其
本身的初级性质,更箝缚了中国社会的进步,使其无以震翮高飞。
让我将西方理性文化中的科学精神,与中国感性文化下对科学的理解,的扼要比较。
科学由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二部分组成。正像自然科学的基础,建立在“自然”公
理系统(如亚理士多德的逻辑学,欧几理得的几何学等)并结合数学的使用之上,才
有后来牛顿的天体物理学等科学领域的创立;社会科学的基础,也是建立在“社会
“公理系统的一系列出发点之上。例如,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今日“普世”
的价值观 - “人,生而平等。”等概念的确立。直今,中国还基本上不理解什么
是 科学精神,仍将对科学的理解,等同于对技术的理解。这种缺陷,只有在中国的
感 性文化,发展到理性文化阶段后,才得以克服。
科学的定义:科学 - 当且仅当人们通过,先提出假设,再采用数学或逻辑的方法,
寻找自然和社会的内在规律的过程。 技术的定义:技术 - 当且仅当人们通过现有
知识或理论,将此用于某一现存领域, 更有效地完成此一已经存在的商业活动的方
法。 科学的发现,从哲学的角度说,多于“质”的产生有关, 既一新事物产生;
而技术,则 多是“量”的变化相连,既一旧有事物的改进和提高。 科学,是人类
文明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成就,因为,没有科学,就没有人类的今天。
人类社会的发展,如果从四大文明的最早期算起,直少也有近万年的历史,而人类
的科学活动,不过是近几百年内所取得的成功。这种成功不是偶然的。它标志着,
以欧洲民族为代表的人类文明发展进程,已经进入了“理性文化的时代”。 如果
说东方文明以中国为代表,它主要是关心“人”之间的关系;中东阿拉伯国家 的伊
斯兰教代表的文明,它主要是关心“人和天”的关系;而以基督教为代表的西 方文
明,它主要是关心“物”内在本身,和“物与人”的关系。很显然,西方以基 督教
为代表的人类文明,或称“物质文明”,成绩最为辉煌。乃至世界的其余文明, 近
百年来,无一不瞠呼其后,从近现代以来,一直在奋起直追。
科学精神的源泉,只在于要满足于人类对物质世界的“好奇心”。科学精神的核心,
在于探讨科学时,要不顾其他一切,要“科学至上”(science for science' sake).
奉科学精神,颇类似有中国出家人“脱离红尘”的风范,仅目标不同而已,否则,
不能称之以“科学家”。例如,中世纪时意大利著名的“日心学”创始人,布鲁诺,
面对世俗,教会的淫威,宁受火刑,也不愿违心承认“地心说”- 为以后的科学家,
就如何忠于自己的科学研究结果,树立了一所丰碑。而更为闻名的国人,天文学家
加律略,则畏于当权者的恐吓,在他证实布鲁诺的观察十五年后,仅到病榻之际,
才将他的“天体运行”一书公布于世。而另一少闻的例子是,在历史上,法国的宫
廷科学家们,曾研究如何在砍下犯人头时,尽量减少其痛苦,使行刑更为人道。在
法国大革命时,这些科学家自己被俘。这些即将被革命党斩首的路易十六宫廷内的
科学家们,相邀而定,在大家观察革命党行刑时,如果自己被砍下的头颅拼命多次
眨左眼,则表示痛苦;而拼命多次眨右眼,则表示不痛苦,这样根据记录结果,为
以后的科学家们可以改进轧刀刑具的设计提供实验资料......
科学精神的闪烁,不仅表现在自然科学的范围,并以大踏步地走进人文社会学科的
领域。 从英国十三世纪的“大宪章”,提出的“要交税,必参政”(no taxation
without representation),到法国大革命期的哲学家,文学家卢梭等提出的“法律
的基础是 公正”论断,再到美国立国先驱们,根据欧洲政治历史经验“绝对权力,
绝对腐败” 等的总结,建立了三权分立,制衡的现代文明政体,并将“人,生而平。”
这一公 理,写进了宪法 - 此每一步都显示了人类理性在欧洲民族的首先成熟。 政
治成熟是理性成熟的最终标志: 一个人,一个民族,整个人类的文明,无不如此。
一个人,只有当其理性成熟了,才懂得用理性来控制自己的感觉,情绪。一个民族,
只有当其理性成熟了,才不再将自己“生出”的管理机构 - 政府 - 当作自己的
“老子”,反而对这个“老子”顶礼膜拜( 黑格耳称之为“异化”)。一个民族,只
有在懂得如何控制,监督自己的“政府”- 这个总爱“恶作剧的儿子”,这个民族,
才是一个成熟的民族,一个理性的民族,例如美国人民。理性的成长,不取决于年
龄,而取决于教育和环境。而一个民族理性成熟的第一个标志,就是学会发现和应
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公理前提,来指导和发展自己民族文化中的一切科学事业,
乃至指导和改善自己的政治体系。 在已白热化的国际间科学竞争的今天,在各个
领域,首先没有这种奋不顾身的科学 精神,不可能站到世界科学的前沿,不可能获
得诺倍尔奖。如果偶尔所得,也不能 长期保持领先地位,中国现实科学状态,就是
一个明显的例子。
在中国的感性文化下,中国的科学事业受到几个方面的困扰。首先,正像“基甸恩
典”网友指出的,中国文化基本上是一“肉欲”的文化。除了个人自身的直接需要,
中国文化很少考虑除直观,感觉以外的东西。利益 - 成为中国感性文化的核心:
或 是统治者的利益;或是社会中个人的利益 - 人们一切思维活动都围绕这个中心。
唯 利是图的文化风气,使得人们短视,宁愿跟在别人后面吸取现成技术,不愿冒险
投 资研究新兴科学。所以,在中国感性文化下,一切向“钱”看的结果,导致科学
的 窒息,科学精神的遗弃。
在科学家本身,由于得不到社会的支持,科学家仅凭自己的菲薄的收入,不得不为
衣食奔劳,这有使他们不可能专心地从事自己热爱的科学事业。科学研究设备的落
后,和后勤人员不很好配合也是重要原因。中国的自然科学家们的天才,在这样的
环境下,往往需要俯仰他人气息,沦为统治者所需要的技术工匠。据报纸报导,数
年前,某个东北光机所的中国当时一流的光学专家,其最新成就,是用自己的全部
心血,为毛泽东的尸体,造了个光学性能极好的水晶棺 - 此乃典型一例。 如果说
自然科学家所受的困难不只如此,中国的社会科学家,则面临更多一层的压 力 -
“布鲁诺”式的政治的困境。
如果说中国的社会科学家们,因不懂得一个民族 政治理性成熟的道理,因而也许不
可能为当权者指出应该吸收的社会科学的公理前 提,和正确的政治方向。当他们听
到中国政府开始实行全民收税政策时候,而不根 据他们熟知的英国“大宪章”例子,
为社会的各阶层争取参政权,而一味容许一党 制的霸权政治,则首先是中国社会科
学家的失职,严重的,会导致为虎作伥,对人 民犯罪。 科学精神,是民族精神的
一部分。在几千年来中国的感性文化中,到今日,中国的 民族精神遭到了极大的打
击。随着中国对西方理性文化时期的醒悟,科学精神必将 给中国古老的感性文化带
来理性开始成长的灿烂曙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