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诒和大名一度传的沸沸扬扬,情状出自她遭禁,被否认,又被解释为点名批评的两部畅销书《往事并不如烟》和《伶人往事》。
《刘氏女》是章的第一部小说。字数不足五万。讲的是荒诞不经的年月,刘氏某女杀害罹患癫痫的丈夫,藏尸泡菜坛子经年,至某一日不懂事的儿子当着客人面,喊破父亲在坛内“睡觉”的故事。听起来疯狂,但那样一个年代,疯不疯狂不狂司空见惯屡见不鲜,人心的麻木,在瞧见听见任何天灾人祸时皆可无动于衷。疯狂刘女杀夫给人的感觉百味难陈,剩下的恐怕只有一点点猎奇和猎艳。可贵的是,章女士亲笔题写的书名,封底镶印上主人公刘氏女送给她本人的,充满乡土风情的双鱼鞋垫,显出本书的不同凡响。
读者兴许不在意章诒和本人,对她父亲,大名鼎鼎至今仍未摘帽的五大右派的章伯钧先生,也可能一无知晓,这都不要紧,要紧是有些事经历了时间的洗刷需要掰扯清楚:一九五七年开展的“反右”运动据说抓了五十五万名右派,这数字大约占当时中国“知识分子”总人数的八分之一强,实际上运动和数字给远远扩大化了,事件影响了几千万中国人一生命运。他们中绝大多数已逝,或者已经“改正”——这词骨子透着滑稽,仅仅剩下五人(另外四人为罗隆基、彭文应、储安平、陈仁炳)“只摘帽子,维持右派原案,不予改正”。今天看不到这一运动的必要,更无法感同身受其中的痛苦,国人忙着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大脑分裂,还顾不上几十年前跟钱不沾边死人的事儿。
看过《刘氏女》我开始纳闷:为什么过去这么久“反右”运动不能得到彻底反思?为什么五十年了“文化大革命”仍得不到深刻反省?不反思不杜绝错误的人和事,老天爷能保证七九十三年后,陈芝麻烂摊子再不摊到后人身上?反右那会儿章诒和还小,没赶上吃父亲的挂落,文革就没那么幸运,四川的监狱她一蹲差不多就十年。罪名么,那会通用的“现行反革命”。我感慨假如没有狱中十年,中国少了一个政治犯,多了一位优秀作家。再一折,今儿不反思,终一天,你和我,身旁每一个人,挨个都会变成章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