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友1988年出国留学时护照上的照片
谢盛友:非常特别的1977年 作者:谢盛友 1977年法国废除死刑。1月6日欧洲委员会成立。1月20日詹姆士·卡特当任美国总统。7月16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永远开除“四人帮”的党籍,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7月22日——邓小平恢复工作。10月1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决定高等学校招生实行统一考试,并批准教育部《关于高等学校招收研究生的意见》,开始恢复招收研究生。 1977年恢复高考时,我们已经超过正常的高考年龄,先后于1977年、1978年、1979年参加高
考,并相应于1978年春季、1978年秋季、1979年秋季进入大学学习的三个年级的大学生,习惯上统称为“新三届”大学生。这三个年级的大学生在年龄
构成上差距相当大,有十五岁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有文革十年中积累下来的历届高、初中学生,更有年龄已在二十四五岁到三十多岁的。 我们成长的年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年代。在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名校情结”,只有“我要读书”的高玉宝式“读书情结”。半夜鸡叫,我不用起来做工,但却要起来读书。我们有一个多么好学,然而,却失学的青春岁月! 我
找不出能确切描绘那个时代的词汇。当时正逢三中全会前后,国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记得在学时有美国的大学代表团来中山大学访问,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勤奋
的大学生”。那时图书馆座位太少,傍晚时分,开馆之前,学生已经排起长龙,纠察队在维持秩序。不然,大门的玻璃又要被挤破。 那年头,同学
们基本是教室、宿舍和课堂,三点一线,路都不拐。在食堂排队买饭时,也背英语单词。外语专业自古以来是“计划”式呆板教学,一二年级学习语音语言基础、口
语、听力,三四年级精读、泛读、翻译、报刊选读。我这个人天生叛逆,最不喜欢学习内容被规范、被计划、被灌输、被指导。所以,我下午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历史
系课室,听世界通史、中国通史等;在经济系课室,学西方经济地理;在哲学系课室,读黑格尔。 我自己有最经典的论述:“我们这代人生来就挨饿,上学就停课;该读书的时候,我们在修理地球;该出成果的时候,我们却在嚐寒窗苦;该有作为的时候,我们必须养家煳口。”好一首趣味的打油诗,其中的故事,又有多少现在的海外学子可以体会、可以承受? 我们这代人早期的理想是革命的理想主义,
文革之后革命的理想迅速幻灭,但新的理想又出现了,变为个人的英雄主义理想。我们当时读的畅销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十九世纪俄国文学作品,普希
金、赫尔岑、车尔尼雪夫斯基等等。法国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这本书现在几乎没人提,当年却影响了我们整整一代人,因为它塑造的是资产阶级革
命者,充满着个人主义的理想精神,这种精神在文革之后迅速焕发出来。那个时候的个人主义与今天不一样,今天流行的是以个人为中心的、自利的、原子式的个人
主义,而当年的个人主义充满着英雄气概,“小我” (个人和家庭)的意义最后要通过“大我”
(国家和民族)做出贡献而得以实现。“走向未来”丛书,两位主编金观涛、刘青峰夫妇写的文章,今天读来充满了理想主义的精神,他们的《公开的情书》哪怕是
私人的爱情生活,都与国家与人类的宏大目标紧密相关。 我们的确曾经拥有过人生最纯洁的理想,也经历过人生最丑恶的现实,不敢说我们把中国
国情看透了,但是我敢说,我们当中的极少数理想主义者,现在拥抱相反的理想,成为坚定的自由主义者,或者出国,或者治学,在国内的竟然操纵了中国大陆现今
多数学术研究阵地;我们当中的大多数则成为现实主义者、实用主义者,乃至厚黑者,或者经商,或者从政,占据了省级上下相当多的领导岗位,工于心计,短于德
行,离开知识和书本很远,虽然出了几个实干家,更多的是贪官污吏。 我们这代人很少有感恩之心,觉得自己是时代骄子,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有不自觉的自恋意识,得意于自己是超级成功者。其实我们这一代人不过是幸运儿,世无英雄邃使竖子成名,文革浩劫造成了十年的人才断层,我们不过赶上了时候而已。 曾
为知青、后进大学,如今成为超级成功者,大谈青春不悔。我们却忘记了,大多数知青都被耽误了青春,如今下岗待业,成为困难户、低保户,我们完全忘记了更多
的被时代残酷淘汰了的难友。我们缺乏对弱者的同情,唯有成功者的虚骄,觉得自己的成功便是那代人的成功,自己就是一代人的代表。事实上,少数精英的成功是
建立在大多数同代人牺牲的基础上的。我们那时的高考,100个考生里面只有不到5个人被录取,淘汰率高,空前地残酷,我们真的是极少数被命运特别关照的
人,越是成功,越需要懂得感恩和谦卑,而不是自傲和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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