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在野外工作時的一個經歷。
我們所處的營地(或稱工地)在深山老林里。絕大多數生產、生活需用均需開車到二百多公里外的小城鎮去買辦。進城單程一般需要三個半到四個小時,主要取決於從Camp到高速公路之前那幾十公里盤山土路的路況,如果是剛下過雨路滑,就會費時多些。
如果進城,一般會一大早出發,上午到城裡後就匆匆忙忙地滿城跑。然而每到一處,人家總是不慌不忙,悠悠然,而且好像每個人都認識所有的人,談談天氣,評評時政, 說說張三,道道李四,如果我不急着去別處辦事而且要當天往回趕,我倒覺得也蠻好的。在不少地方,人多排隊的時候是常有的,這時候,心裡就暗暗着急了,手裡一片兒進城辦所有事情的清單,一片兒在該店購物的清單或該處辦事的的文件表格,來回換着看,心裡不停地盤算着十五分鐘、二十分鐘能辦完,然後去那兒那兒那兒那兒;因為絕大部分的事情必須趕在人家下午四點半或五點下班前辦完。匆忙到五點人家下班,也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有時會吃點東西,然後是去營業時間長些的的雜貨食品店等採購,間或可以和家裡聯絡聯絡。一般晚上七、八點就會往回趕。好的是夏季白天很長,不用擔心天黑看不清路。
九月的某一天,一如往常開車又進了城。但這次相對事情較少,辦妥之後,故六點多就在城裡加好了油往營地返。
一路都很順利。離開高速公路開上進山的土路時,看時間還早,估計九點半天黑之前就能到家,心裡也不緊張了,甚至還在鴛鴦湖(一個自己命名的路邊清澈的小湖,因為經常看到有兩隻鴛鴦在那裡)旁停了一下,雖沒有見到那對兒鴛鴦,也還照了張像。
接着一路上去,翻山越嶺,跨溪越谷,過了這個下坡的轉彎兒,一路上山就要到最近的一個礦區了。突然,車子顛了一下,隨即滑向了路右邊,右側前後輪都下了路,在排水的泥溝里前進。打方向盤好像也沒有用,剎車也沒有煞住,總之,一直向下衝去,最後左輪撞斷了標誌橫跨路面有涵洞的鐵標杆,車子右前方撞在了橫跨路面的水溝的另一側而停了下來。車子左高右低地側臥在那裡。車裡的東西都斜向前滑了一地,引擎仍在運轉。這時看了看車內的錶盤是九點鐘。
開始,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掛了倒檔想退回去。結果車子紋絲不動,心裡一咯噔,知道有麻煩了。打開車門,出來看了看,左側還好,兩個輪子仍然都在路面上,待到右邊一看,媽呀,車子右前輪越過了一個有四英尺深的水溝,右前角頂在水溝另一側的樹叢那裡,塑料保護撕裂了很大一塊兒,有一根連接下面感應器的電線也撞斷了,右後輪在水溝的這一側,車尾坐在高出一些的土堆上。
知道沒有希望自己把它弄出來了。
首先想到要找人幫忙。立馬開始後悔因為嫌貴,沒有配備一部衛星電話(要花費近三千元),以至於無法和外界聯絡;後悔過後,就盼有人路過。但心裡明白,在這路上,白天幸運的話,或許能遇到個過路的,但這個時候,是沒有什麼希望的了;接着考慮步行找人。看了看車裡的里程表,離最近的礦區約有十公里(後來知道有十二公里),按我步行的速度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大約十點四十五左右能到人家那裡。但是,天已經漸漸黑了起來,在緯度高的山區里,有太陽時光線比較亮,太陽一落山,天很快就黑下來了。這還不是我真正擔心的,主要是害怕如果走在路上,碰巧遇上一頭熊,和它是說不清的;如果是熊主動尾隨跟來,那就麻煩大了。雖然,已經撿了被壓斷的標誌竿向前走了幾十步,馬上否決了步行求救的主意又折了回來。
主動尋求救援是不行了,只有被動等待。回到車內,已經九點半了,天也黑了下來,氣溫也穩定地下降:進山路時是八度,在鴛鴦湖邊是六度,剛剛還是三度,一會兒已經降到一度了。而此時身上也明顯地感到冷了。把車重新發動起來檢查汽油,還好,有少半箱呢。這樣,夜裡冷了好辦,把暖氣開一會兒,就好了;但考慮到也許要被困超過十個小時,還得節約着用油取暖。
剛想好了如何對付夜裡的寒冷,馬上又出來個問題,如果有熊路過,產生好奇或者乾脆是嗅到什麼味兒直奔而來怎麼辦?過去曾經有過車停路上,黑熊跑到車子邊流着哈喇子,左嗅右聞的經歷,那時不怕是因為我在車裡,一踩油門車就跑了,現在跑不動呀。於是,檢查所購食品,還好,沒有多少肉類,首先想把帶味道的食品從車裡挪開,放到別的地方去,不要使車子成為吸引熊的源頭。後來又想,放在外邊能放哪裡呢,不論是去上右邊的山或者下左邊的溝,天黑也沒有路,既使有路我也不敢走遠;而放得近的話,不是更容易招它來麼。遂決定用塑料袋把肉和其它帶味道的食品包了一層又一層,封口放好。
這一輪折騰後,就冷得哆嗦了,趕緊發動車再開暖氣,此時是十點半了,外面零下二度。瞥了一眼油箱,看到警告油箱空的指示燈亮了,指針也降到了底。心裡又一驚,下面油箱可能也破了,漏油了!暖氣開了兩分鐘,趕緊關掉,省點兒吧,夜裡再冷時再用吧。事後想想,其實這樣的考慮在邏輯上是不怎麼通的。
心裡仍不踏實,如果有熊來,我總不能坐在座位上束手就擒吧,於是,對車上堆放的東西又是一陣騰轉挪移,終於在後排座位底下找到了一根卸換輪胎時用的長柄扳手放在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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