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这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你喜欢加拿大,是因为你没有享受过中国的灯红酒绿。”
2000年以后出国的人里,大多经历过了中国大都市的夜生活。尤其在国内事业小有成就的男人们,往往不太适应加拿大清冷的生活。因为就算我们带着一兜子的钱来到了北美,折算成美金或是加币后,很多人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适应那个七八倍的落差。这种适应过程,有时是短暂的,有时却会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一女友与他丈夫来加后不久,丈夫吵闹着一定要回国。理由很简单,加拿大这过的简直就是和尚生活,工作又不好找,上学也没意思。女友坚决不同意回国,理由也很简单,要让丈夫远离中国那灯红酒绿酒肉穿肠二奶小三儿身边绕的氛围,虽然丈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但女友担心着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时。
最后达成协议,只要丈夫不回中国,女友不干预他做任何事情,并且等女方工作一年后生个孩子。有人对女友说,你老公要想出轨,在这里一样会啊。女友说:在这里他哪有钱出轨,谁要他?
女友的丈夫虽然接受了协议,但在家郁闷着,报了一门研究生课程,拿着政府的助学金有一天没一天的上着课,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没心思念书了。做生意,那点钱实在不够本。找工作,没有北美学历,在中国又不是搞技术出身的,因为语言的障碍,便是难上加难。
女友是学财务的,很快便找到了工作。而女友的丈夫,成了标准的家庭妇男。
在我生活的城市里,每周都会有专门的广告公司印发各大超市的物品宣传单。女友的丈夫便和这些宣传广告单叫上了劲。
每周出去买菜,在他的副驾驶位上,放着一摞本周广告。都是做了功课的,上面圈圈点点,重点标注。比如,某日出去虽然只买了六样东西,却跑了五家店。因为A店的葱便宜,B店的黄瓜便宜,C店的鸡腿便宜,D店的苹果便宜,E店的鸡蛋便宜。
女友为丈夫的这个新爱好曾忧心忡忡了一段时间,但在加拿大有一点好,没什么攀比的,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吧,谁都不容易。所以,时间长了,女友倒也渐渐适应了女主外男主内的生活,时时安慰着丈夫,学慢慢上,别着急,上完学了再找工作不迟。家里的活儿你都包了,我也很感谢你。
那时,女友丈夫成了我们那片有名的“特价记录员”。我老公偶尔一次与他搭伴儿一起出去买菜,回来说道,他太神了,哪家店什么便宜他都知道,还能说得出全年最便宜价和全市最便宜价。我问老公,我让你买的草莓呢?老公说,那谁的老公不让买,说下周打折。我火:那你就不买了?老公很得意回答:他说下周打折,别这周买,我还偏要买,不是完全不给他面子吗?
找便宜特价产品这个爱好渐渐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便不再新奇。女友丈夫在国内时,是个喜欢泡酒吧的,蒙特利尔自然有两条很有名的酒吧街,也喜欢可是对于女友丈夫来说是奢侈的行为。所以,这个爱好是被硬生生的割舍掉的。
不久,女友发现了丈夫开始了新的爱好,上网。女友眼中的丈夫,几乎是不会打字的。在中国打字有秘书,家里打字有她帮忙,可是,女友却发现丈夫的打字速度不知在哪一天里突然间能发出连成一串的响声了。
女友问丈夫:你打字速度提高的不错啊。
她丈夫回答道:打字,打打不就会了。多打就熟了。
女友问:那你都打些什么呀。
她丈夫回答说:聊天嘛,能打什么,不就是你好我好,你吃什么你喝什么,你在哪里,你干什么的。
女友接着问:你跟男的聊还是跟女的聊。
她丈夫回答说:不知道,又没见过面,对方告诉你是女的,说不定他是男的,说男的,没准儿是女的。
女友开始担心,聊天儿把丈夫的心给聊走了,但没有明着阻挠,说了一句:“别太过火了就行。”
丈夫很利索的说了一句:“娱乐而已。”
聊天就是会把心聊走的。这句话没有错,尤其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的心。没过多久,女友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开始了一种日以继夜,且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
每当女友走进正在电脑边坐着的丈夫时,丈夫便会迅速将对话框缩小,然后半个身子挡着屏幕问:有什么事情吗?
深夜,当女友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身边的丈夫不见了,悄悄走到书房,从门缝里看去,居然发现丈夫的荧幕上赫然一个女人的影像,而丈夫的电脑边也支着摄像头。丈夫带着耳机,那影像里的女人在说着什么,丈夫时不时会发出轻轻的笑声,但并不说话,而是用打字的方式交流,女友知道是怕把自己吵醒了。
女友知道,这三更半夜聊天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网友呢?
女友强压怒火悄悄回房,继续睡觉。当然睡不着,思前想后半宿,决定采取暗示的方式。
女友不懂声色的开了几个匿名邮箱,往丈夫的邮箱里发一些类似于出轨惨痛后果的文章,希望丈夫能偶尔看到其中一个,也会有警示的作用。
可是丈夫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慢慢的,女友还发现了新的现象,有时,女友回家时发现丈夫刚刚才回家,不再是从前一到家就可以有现成饭菜的情形了,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了。
一日晚餐时,女友问匆匆吃完饭又准备上网的丈夫:网上就这么好玩儿吗?
丈夫被问的有些心虚,因为,做贼了才容易心虚,以前的丈夫,被问到上网问题回答从来干脆果断。可那晚,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娱乐一下。
女友说:你的做法已经不叫娱乐了,学校里的研究生课程,你这个学期干脆就没选课,你现在不是靠网络娱乐,不是聊天娱乐,你现在已经变成专职聊天。
丈夫继续抵赖:哪里有?
女友追问:不是专职聊天,怎么还需要三更半夜的聊天呢?
丈夫脸微微有些红,觉得有些害臊,却不能丢掉了男人的尊严,挺起腰杆,说:我说要回国,你不让回国,偏要让我在这个有半年冬天的地方呆着。去哪里哪里都贵,去哪里哪里都消费不起,我不就只能上上网了?
女友看到丈夫狡辩的样子,来气: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网恋了?
丈夫被问得更加心虚,谁网恋了,谁网恋了,你别瞎说。
女友继续道:好吧,当你没有网恋。你别忘了自己多大年纪了,网恋不是你这种年龄的人应该干的事情了。说出去别人会笑话。并且,你仅仅是网恋吗?你是不是已经把网恋变成真实恋爱了。
女友把丈夫说的面红耳赤,丈夫憋了半天,终于爆发:为什么我这种年龄的人就不能网恋?我现在就是恋上了。
女友看到丈夫这般模样,也忍不住了:你承认你出轨了是不是?我真奇怪了,有什么女人能看上现在的你,你凭什么出轨?
女友丈夫大声反驳道:笑话。难道一定要有钱才能出轨吗?你也别着急,我没想过要和你离婚。只不过在北美这个地方,出轨,是最省钱的娱乐方式了,因为在这里寂寞的人太多,空虚的人太多,需要交流,需要发泄排遣郁闷的人太多。
女友望着眼前的丈夫,几乎不相信这话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方才怀疑自己是否错了。将他“锁”在了空气清新的加拿大又如何,离开了中国的灯红酒绿又如何?那至少他还是一个正常的人,不至于会说出“出轨,是最省钱的娱乐方式”这样的话了。
不久后,女友的丈夫回了中国,女友思前想后,在一年后也回到了中国。
——出轨,最省钱的娱乐,是女友丈夫的一句话,做了文章的题目,写下了他们的这段经历。不知道在美国的人们是否有这种“出轨,最省钱的娱乐”的想法,也许不会,因为有人说,中国的一流人物都去了美国,二流的才到了加拿大。
不过我想,无论是一流还是二流,在陌生的土地上总会有寂寞之时,出轨,万万莫成了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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