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上海女人,就該談上海男人。上海男人的缺點全國人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別說我片面啊。我只說上海男人與外地男人的不同之處,可以稱為特點。上海做了一百年世界列強的殖民地,長期受歐美社會價值觀影響,有很多與中國封建意識不一樣的地方,那些封建意識濃厚又沒見過世面的人就看不慣了,不習慣,就覺得這是錯的。其實,我覺得那其中到是有許多優點的。 大家一致公認上海男人精明,也有人稱為小氣。首先,精明,小氣沒有什麼不好,他只是在維護自己的利益,並沒有侵犯別人的利益。上海人多地少,每個人都極力為自己保持一個私人空間。不像那些從地大人稀的地方來的,看見老鄉就套近乎,恨不得親熱的不分彼此。一有利益衝突又反目成仇。由於多年受資本主義影響,上海人私有意識強,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我的我就要全力維護,你的和我無關。精明,小氣表現在維護自己的財富,天經地義,不能算是缺點。當然,精明過頭就不好了。我和一個美國商人談起上海人,他說上海人精明而不聰明(very clever but not smart),他們很會談判,而且熱衷於在談判桌上占上風,卻忘了為什麼談判。(They negotiate, negotiate, but forget what they are negotiating for.) 精明表現在如何抓住機會,利用自己的特長賺去更多的財富,把有限的資源最大發揮效用。小氣則是維護自己到手的財富,合理合法。比那些利用權勢,巧取豪奪,依仗暴力,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土匪惡霸,小偷騙子要乾淨的多。豪爽大方也未必就是好事,如今,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過話一句耳。君不見多少案例披露的事實,有福你爭我奪,有難各自逃命。多少兩肋插刀的哥們弟兄,一旦在錢,色上有了利害衝突,就會把刀插在兄弟的肋上。 上海男人最講究外表,哪怕是生產線上的工人,下班後也是頭髮油光,襯衫平整。褲線清晰,皮鞋閃亮,叫“扎台型”,比起北京的“膀爺”那是文明多了。上海男人顧家是有名的,就是外地人也不得不承認。當年的上海男人不僅把回家做飯看成責任義務,而且是樂趣愛好,他們不光做飯,還要做出花樣,做出水平。他們繼承了歐洲紳士尊重女性的傳統,不過把為女人開門,脫大衣的表面工夫,落實到日常生活的瑣碎事情中。改革開放前,家家生活都不富裕,上海男人不僅買菜做飯,還承擔了做家具,修房子,水電維修,縫紉機也玩的得心應手。憑藉上海人的精明,每月幾十塊工資,小日子同樣過的有滋有味。也許現在做這些家務會被稱為小男人,但當年這可是最值得自豪的誇耀資本。 怕老婆也是以前上海男人的一個標籤。其實那是對女性的尊重和寬容,是維護家庭的責任心。“寬帶山”網站有個貼子,說兩個台巴子老闆談上海男人。一個說,上海男人老婆出軌照樣回家煮飯幹家務,沒出息。另一個說,就是升到公司高層,老闆宴請都不去,要回家煮飯。對這些又土又色的夷蠻鄉巴佬來說,要理解十九世紀歐洲人留下的傳統,也太難為他們了。就像魯迅先生所說的那樣,阿Q進城後,用未莊的眼光看什麼都覺得:“可笑,這是錯的”。而他們所引以為得意的,不過是把別人眼中的紅腫之處,看成艷若桃花。上海人管做飯叫“燒小菜”,一聽就覺得精緻,有味道。灣灣叫“煮飯”,一鍋煮能有什麼好吃的,感覺就跟煳豬食一樣。一個最常見的用詞,人的土洋,檔次立見分曉。 有人說上海男人膽小,只會吵架,不敢動手打架。我看那簡直就是優點,“君子動口不動手”嘛。我有一次吃飯,旁邊幾個東北人在高談闊論,說在加油站不想排隊,一個上海人和他倫理,他一句話不說,一拳就打人臉上。把這種野蠻行為拿來誇耀,我覺得都沒評論的必要了。我在上海也見識了一回野蠻。我坐941路去上海站,上來一個乘客,售票員請他把包往裡拿一下,他就用東北話罵售票員,而且沒完沒了。我忍不住了,就回敬他一句:“這裡是公共場所,你不要用髒話污染大家的耳朵,想說回家說去”。他看見有人敢和他叫板,立刻對我來勁了,說,我就罵了,你能怎麼樣我。我回答說,維持公共場合的秩序人人有則,就不許你在這裡撒野。他繼續說,我就野蠻了,警察都不管,你算老幾。我平靜地告訴他,你承認自己是在文明上海的野蠻人,這就夠了。看見全車的乘客都盯着他,他就不再說什麼。文革前北京有個傳統,無論地位多高,多有錢的人,都會尊重售票員,售貨員。外地人來了,把老家那種歧視服務行業的毛病也帶到了北京。有一次在北京坐車售票員讓上車往裡走,一個滿口東北腔的就在那裡對售票員罵罵咧咧。我下車時忍不住譴責他的野蠻。這回可真碰上黑社會了,這傢伙比上海那個凶的多。我的北京爺們的火也上來了:“有種你TMD滾下來,你丫敢在皇城根撒野,我就不信北京鎮壓不了你這個奶頭山土匪”。他終於沒有下來。 上海人不關心政治,只管過好自己的小日子。粉碎四人幫後,我到上海很興奮地和年輕人談北京沸騰的十月,他們毫無熱情,說,我們又不是國家領導,和阿拉勿搭界。但上海人對自己身邊的事情是認真的。社區退休人員志願者積極參加維護市容,交通的義務活動,而且非常認真,解決了很多遺留下來的髒亂差問題。那些退休人員在公交車站維持秩序,一手拿小旗,一手拎只水杯,一絲不苟,沒有半點偷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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