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上海的男人女人,就该闲扯上海方言了,也就是上海话。因为电台播音员说上海话,居然有人打电话来说讨厌上海话。那位播音员也是好脾气,拐着弯的说,让他团成一团,温柔地离开。这事要放在北京,就完全是另一个版本了。老北京人罗嗦,也没这么好脾气,但很幽默,会说:“您没事吧?讨厌北京话啊,那没关系,您别听啊,我没拿喇叭冲您耳朵嚷嚷不是。回你们村去听老家土话顺耳,老呆在这儿听您讨厌的北京话,多憋屈啊,落下个毛病晤的,您多冤那”。一个脏字没有,把他损到家,他还没脾气。连打电话抗议的理由都没有。 上面是开场白,逗大家一乐。不过最先引起我注意的上海话,也成了一个笑话。我听过侯宝林的相声《戏剧与方言》,其中有一段学两个上海女人在马路上聊天,虽然发音不怎么地道,但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走在上海马路上也喜欢听别人聊天,试图把他们的发音和要表达的语言对上号。(这一举动纯属对语言的兴趣,和窥探他人隐私无关)让我纳闷的是,上海女人怎么那么爱提到“希特勒”。后来发现,除了“希特勒”,上海话里还有些字后面可以跟“特勒”。原来,我听着像发音像“希特勒”是上海话“死掉了”的意思,(凡是不存在通通是“希特勒”)倘若是“瓦特勒”,就是坏掉了的意思。多说这么一个“特”,把我的思维都绕到二次大战的德国去了。 上海话用词罗嗦。比如,豆浆要说豆腐浆,枕巾就俩字,非说枕头毛巾,四个字。被窝叫被头洞。但句子简单,比如有人敲门,北京话问“这是谁啊”,上海话就俩字“撒宁”。“屋里”多简单啊,上海人非加个“厢”字不可。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些看似罗嗦的语言,上海话就嗲不起来了。就是买豆浆的老阿伯,用上海话说“豆腐浆”,听起来也那么亲切柔和。这些年,台湾的惊叹语“哇噻”很时髦了一阵,然而,比起“好白相来兮”,那品位档次差的不要太远哦。(咱也上海一回)不过,发嗲是要懂分寸,有资本的,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场合都可以发。最近上海的新成语“发俄罗斯嗲”,就是讽刺那些没有资本,不分场合乱发嗲的女人。 语言是一种智能,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的。哈佛大学名教授加德纳提出一种多元智能理论,认为人类智能可以分为八类:语言,数学,逻辑,音乐,人际关系,自我认知,空间和宗教,每个人天生只有一种或几种智能,有些人终生都不可能拥有某些智能。如果遗传缺少的智能,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气候(顺便说一句,如果您孩子怎么花钱下工夫学钢琴,英语,数学也没大起色,有可能就是天生缺乏这种智能,就别再耽误工夫了)。 拿语言智能来说,有的人几年就掌握好几门外语。有人在美国住20年还说不出一句完整正确的英文句子。有些在美国,加拿大拿了博士学位的中国人,说出来的英语美国人不懂,中国人不明白。他的英语我没听懂,他老家是哪个省的到是听出来了。上海话应该是中国最难学的方言,那种唇前音10岁以后就很难学会了。我就认识一个人,大学毕业分到上海,都70岁了还说不了一句上海话,顶多就是用浓浓的安徽土话说几句“拆烂污”什么的。这些年,很多讨厌上海话,抱怨被歧视的外地阔老赖在上海,利用钱权把老上海人赶出了市中心,以为自己就是上海的主人了。然而,上海话成了他们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推翻上海话的统治地位,他们再阔的流油,也找不到自信。到上海讨厌上海话,就和移民美国讨厌英语一样,智商不够学不会英语也就算了,世界上本来就不缺这种人。讨厌英语你到美国干吗来了,就为让英语天天恶心你? 如果场合适当,说上海话可以表现出一种身份。1970年中国时髦一种面料叫涤卡,我买了布料,感觉很“名贵”,特意到王府井一家上海迁京的服装店去做。那位上海裁缝老师傅根本不管我是谁,满口上海话和我对话。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庆幸自己找对了地方。早年王府井四联理发馆的老师傅,也会冷不叮的冒出一句“汏头”,那可是上海迁京啊。但是用上海话表现自己的身份就不可取了。上海市规定政府部门工作时间必须说普通话,一位到派出所办事的人竟然对接待人员说:“侬窥窥阿拉这只面孔,像乡喔宁勿拉”。那意思是,只有“乡喔宁”才说普通话,他不是的。 不过,上海话也是有地域局限性的,只有上海才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到了外地还说的那么地道,听着就有点刺耳了。在美国,有些在市井混迹的上海人生怕被别人小瞧了,说英语也要用上海话发音,以示自己来自上海,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刚上大学那会儿,觉得学校教职工小孩的北京话比北京胡同里的北京方言好听,后来才发现,大学老师有不少上海,江浙分配来的,他们的小孩说话就没有胡同里油了吧唧的腔调。现在的上海人说普通话已经算是很标准了,完全听不出什么口音。但偶尔也会闹出小笑话。有一次在北京和一个上海女人出去“白相”,看见卖糖葫芦的,她说想买一串“簸箕糖葫芦”,蒙的我云山雾罩的。她用手一指,我这个乐呀,告诉她,那叫荸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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