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送你一颗子弹》摘抄
刘瑜,(1975年12月24日-),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知名作家,网络写手,网名“醉钢琴”(Drunk Piano)。
她是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博士后,曾经在剑桥大学政治系担任讲师,之后回国,目前任教于清华大学人文社科学院政治学系。
刘瑜在2000年左右开始在网上写政论但是影响力很小。2003年,她在网上连载的《孤独得像一颗星球》,让她扬名北美论坛。2004年开始,刘瑜开始给国内媒体提供政论方面的文章,先后在《南方周末》、《新周刊》等媒体上写过专栏。
在中文互联网上,刘瑜用醉钢琴的笔名发表的一篇叫做《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的文章,被广泛转载。她的书《民主的细节》也在豆瓣等网站受到广泛的好评。
在2008年藏区骚乱期间,刘瑜发表多篇文章反对西藏独立,并且批评西方媒体“不公正”。
2010年8月,她在清华大学政治学系任副教授。
《民主的细节-美国当代政治观察随笔》。2009年。上海三联书店。ISBN: 9787542629586
《送你一颗子弹》。2010年。上海三联书店。ISBN: 9787542631664
《观念的水位》。2013年。浙江大学出版社。ISBN: 9787308108584
《余欢》(包含两篇:《孤独像一颗星球》《那么,爱呢?》)
我其实并不孤僻,简直可以说开朗活泼,但大多时候我很懒,懒得经营一个关系,还有一些时候,就是爱自由,觉得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束缚自己。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知音难觅。我老觉得跟大多数人交往,总是只能拿出自己的一个维度,很难找到和自己一样兴趣一望无际的人。
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幸福其实往往比我们所想象的要简单很多,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不把所有复杂的不幸都给探索经历一边,不把所有该摔的跤都摔一遍,不把所有的山都给爬一遍,我们就没法相信其实山脚下的那块巴掌大的树荫下就有幸福。
渊博的人是多么神奇啊,他们的大脑像蜘蛛网,粘住所有知识的小昆虫。而我的大脑是一块西瓜皮,所有的知识一脚踩上,就滑得无影无踪。
有时候,人所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绝望跟痛苦、悲伤没有什么关系。它让人心平气和,它让你谦卑,它让你只能返回自己的内心。绝望不是气馁,它只是“命运的归命运,自己的归自己”这样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就是说,它是自由。
在辽阔的世界面前,一个人有多谦卑,他就会有多快乐。
对有志青年来说,发疯是多么灿烂的事情简直是义不容辞。
适应孤独,就像适应一种残疾。
爱是一种能力而不是一个遭遇。
以前一个朋友写过一首诗,叫《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我想象文革中的顾准、狱中的杨小凯,在文学圈之外写作的王小波,就是这样的人。怀才不遇,逆水行舟,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成了一种现代生活的强迫症了呢,人人都赶着看急诊。我们与社会的关系,多么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和一个魅力四射的丈夫的关系。
没有无聊的人生,只有无聊的人生态度。
事实证明:治疗愤世嫉俗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断照镜子。
年少,口号,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大地在你脚上,荷尔蒙武装起来的正义感,这些东西搅和起来,人就操蛋了起来。而这操蛋中最操蛋的一点,就是那貌似反叛精神中隐藏的谄媚情结以及羊群心态。
一个人占有得越多,就被占有得越多。
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
青春的浓雾散尽以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
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个喷嚏而已。这一切,据说都是“因了冥冥中的缘分”。
音乐一响起,我就泪流满面,好像多年没见的亲戚,在生离死别后重逢似的。我的整个青春,仿佛麦田一样随他的歌声摇摆起来,金灿灿的。
在青春的掩护下,颓废是勇气,懒惰是反抗,空虚是性感。
很多时候冲动是一种快感,而另一些时候,远离则是一种操守。
今天忍不住去Google了一下毛姆,发现他从小是孤儿、个子矮小、双性恋、口吃……一个男人的细腻必须通过这些得到解释吗?敏感就不能够是一种健康的力量?这些陈腐的逻辑真叫人扫兴,仿佛一切艺术上的想象力,表达的最终都是对自我的厌恶。
是一个人感受的丰富性、而不是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事件的密度,决定他生活的质地,是一个人的眼睛、而不是他眼前的景色,决定他生活的色彩。
如果要给美好的人生一个定义,那就是惬意。如果要给惬意一个定义,那就是三五知己,谈笑风生。
人类学……它就是一门从猴子的角度观察人类的学问。
我想大学精神的本质,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深奥,而恰恰是恢复人类的天真。天真的人,才会无穷无尽地追问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大学要造就的,正是这种追问的精神,也就是那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顾的“呆子气”
越大的自由意味着越大的责任。
人生若有知己相伴固然妙不可言,但那可遇不可求,真的,也许既不可遇也不可求,可求的只有你自己,你要俯下身去,朝着幽暗深处的自己伸出手去。
马克斯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兰德却说,人是把“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给揉成一团,再扔到垃圾桶里去的骄傲而已。
功夫常常是会负有心人的;功夫负不负有心人本该没有那么重要的,“有心”的价值是不能用“负不负”来衡量的。
全世界都在追逐着梦想,查尔斯却在追逐他的噩运。好吧,这两件事其实没那么不同,被梦想俘虏的人就是在追逐自己的噩运。……15年之内,这个伦敦的股票交易员风驰电掣,越过城市,越过文明,越过中产阶级,越过太平洋,越过人性,终于追上了命运这匹烈马。……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只是青春不能。那么多事情,跟青春绑在一起就是美好,离开青春,就是傻冒。
人的非理性、顽固、自私之地步,让我觉得匪夷所思。比大海更深不可测的,是天空。比天空更深不可测的,是人的心灵。
我越来越接受的看法是,制度固然重要,而文化是降低制度实施成本最有效的因素。
不要让某种集体的意志或者情感蒙蔽自我,你比你所想象的更自由。
圣经、考据、基督复活、千古文明、教堂、圣歌,都无法辩驳这样一个小小的事实:上帝创造了老鼠。上帝创造了老鼠这件事,就像一场完美谋杀案里留下的指纹。
青春是梦中的一个抚摸,你醒在它的温暖里,却不知其去向。
女人总是混淆肉体的亲密与精神的亲密。使事情变得更糟的是,女人还总是混淆爱情与占有欲。
我想象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能够通过文字的奥妙,与世界达成和解。不一定是那种“被接受”的和解,而是那种“接受不被接受的和解”。
任何东西走到极端看上去都像是智慧。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为什么勇气的问题总是被误以为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沉重、抑郁的、不得已的,总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如果你正视自己拥有多少“不必要”的废物,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政治总是会变得官僚主义。
但现实中更本质的冲突不是来自于勇气和懦弱,而是来自于反抗的勇气和承受的勇气。拒绝乌托邦和追求它一样需要勇气。
15岁的时候再得到那个5岁的时候热爱的洋娃娃,65岁的时候终于有钱买25岁的时候热爱的那条裙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何主张,加上“主义”这个后缀,就变得恐怖。
英式幽默比起美式幽默,那是要颜色深很多,如果说美式幽默是帮观众抓痒,英式幽默则是一把匕首飞过来,躲得过算你命大,躲不过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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