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方文化的最大差別; 東方人追求面子滿足, 西方人重個人內心的平衡.  在麗莎的參選過程中, 大衛儘管全力支持, 卻怎麼也做不到歡欣鼓舞. 這最後一天的拉票衝刺下來, 夫婦倆終於躺倒了床上, 大衛看着精疲力竭的太太: \"你真喜歡政治嗎?\"  麗莎慢不經心地回答: \"這與喜好有關係嗎?\" 大衛認真地講: \"一但涉足其間, 你得全身心的投入. 它並非如想象中的光彩奪目, 其更多是為了利益均沾, 而放棄原則立場. 或為穩固政治權利, 配合利益團體巧取豪奪.\"  麗莎轉頭上下打量着大衛: \"我更看重的是這份榮耀, 是令華人群體都振奮的光彩.\" 大衛放低聲音: \"我當然也為你能代表華人風光而驕傲, 但僅為此群體的面子, 就放棄家庭的安寧與隱私, 值得嗎?\"  麗莎約有些不耐: \"你不太明白我們中國人, 圓明園的大火燒盡了我們的尊嚴, 英國佬的鴉片熏掉了我們的體面, 馬克思的烏托邦搞亂了我們的信念, 為了張求生存的綠卡, 我們傷失了做人的起碼臉面.\"   大衛迷惑不解地輕聲應道: \"我理解中國人對歷史的傷感, 難道這就有必要去爭這風光?\"  麗莎固執地答道: \"中國小孩從小遠離父母, 國家從小培養, 苦練本領, 奪奧運金牌, 為的就是為國增光\" 大衛困惑地講: \"奧運是和平的盛宴, 參與最重要. 體育運動普及率高, 勝面就大. 哪有為金牌撤散家庭的必要, 美國沒有任何體育學校, 運動員產生於千家萬戶, 兒子有天賦, 父母請教練一道訓練, 既鍛煉身體, 又享天倫. 獲金牌, 固然可喜, 運動中體驗生命才更重要.\"  麗莎喃喃自語般: \"老中不搶, 難道都讓你美國佬風頭搶盡...\"  大衛還在興頭上: \"扯遠啦, 不過要是真當選, 努力為選民服務吧, 這比你們中國人的體面重要.\" 大衛沒聽到回應, 轉頭看, 麗莎已進入了夢鄉.

 

     何為面子? 也就是個人獲得他人或外在群體對其評判的滿足. 東方人, 尤其中國人為體面確是奮鬥不息. 自古中國人出人頭地的標緻就是在他人面前揚眉吐氣.無論從中國今日誇張的城市建築, 還是成功人士身邊不斷變換的聰慧美麗小秘, 件件都在滿足這一民族文化需求. 這種群體意識, 也讓中國人活得真累. 可對今天的中國人來講, 不講面子行嗎? 心中既沒有佛, 更沒有主. 即便偶爾拜菩薩, 好人們求的也是親人平安, 求子孫後代大福大貴. 心懷叵測者求的卻是做了孽不被人發現. 哪需象西方人老是去教堂懺悔, 以求活得心安理得. 中國人一旦不要面子就是不要臉, 當做人連臉都不要時, 就是福爾馬磷保鮮牛肚, 尿素混合奶粉, 避孕藥催肥的大閘蟹肆虜中華之日. 可這\"洋白佬\"就怪了, 得到了財富, 失去了老母. 母親的魂西歸去, 帶走了什麼? 大衛耗時又費盡心機禱告, 想弄個水落石出. 可這猶太教的老大與其它主沒有兩樣, 是乎都更適應在黑暗中發光. \"洋白佬\"的桃花園自從崑崙山居士調教後, 大部分時間又總是一片陽光明媚. 大衛整日面朝黃土, 背朝天, 這份富有的寧靜帶來的卻依然是茫然.

 

    長島的艷陽天永遠都令人懶洋洋, 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一樣. 大衛躺在自留地邊的草地上, 仰望着藍天中的五彩雲霞, 那穿過白雲射向大地的光束簡直就是上帝在向人間肆意亮劍, 那密雲與陽光折射出的道道彩虹卻又似乎在講; 他撒向人間的不都是怨. 那微風吹動的朵朵白雲, 仿佛是在輕輕的挑逗這悠悠時光. 藍天,白雲和彩虹一起並發出的彩霞, 將大衛似乎帶向了那如夢似幻的天堂... 突然間天旋地轉, 雷鳴電閃, 尤如地震般天翻地覆, 也似海嘯突襲,  雲彩頓時成了飄浮的隕石, 彩虹飄成了黑流在漫舞, 太陽發出了寒光還帶着衝擊波, 那北風吹, 不是吹, 是在咆哮如雷. 大衛不知所措, 他那連中年危機都還未體會過的老好人, 哪裡見過這樣的滄海橫流, 大衛急中生智, 對着滄天瘋狂叫喊: \"媽..媽..\"; 這氣貫長虹的呼喚, 竟讓翻滾的黑流變成了纏綿的微風, 讓閃爍的寒光變成了溫柔的微笑, 讓狂飆的隕石聚合成了堅實的大地. 母親真的面帶微笑, 踏着彩雲出現了, 這真令大衛喜出望外. 這次他決意不放棄打攪老母的機會, 讓他心中的萬千個問號如火山爆發般自由傾瀉出來.

大衛: 媽, 你好瀟灑呀.

母親: 孩子, 你在講什麼呵?

大衛: 是我又把您驚醒你嗎?

母親: 沒關係啦, 其實我一直都醒着.

大衛: 你怎麼老是微笑?

母親: 那時我正在吵架, 哪裡顧得上抖煙灰.

大衛: 與誰吵?

母親: 當然是癌細胞啦. 它罵我不象美軍, 更象胡志明的游擊隊.

大衛: 什麼? 您也當過兵?

母親: 老兵啦, 一輩子都在打仗. 這次才真是頂不住了.

大衛: 不可能呀, 以前我不知道您有這麼多錢, 現代科技如此發達, 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只有事我們沒想到呵!

母親: 孩子, 老兵從不厭戰, 刀槍劍戢, 激光化療, 凡是布什在伊拉克沒找到的, 都給用上啦. 想想看, 如今我們武裝到牙齒的陸戰隊24小時內可打到任何地方, 卻怎麼也打不出個和平. 我們銅牆鐵壁似的飛彈防禦網, 卻沒能保住後院的世貿大廈.  

大衛: 這可不象您, 母親您從來都教育我們: 絕不輕言放棄.

母親: 你搞錯了啦. 我是要換個活法, 其實我哪象他胡志明, 我更象賓拉丹呵.

大衛: 活法? 您現在不是過得更飄逸了嗎?  

母親: 可不, 這仗打完了, 總得輕鬆輕鬆吧.

大衛: 您不都頂不住了, 還怎麼打, 難道您真用上了最新的外太空激光炮?

母親: 又錯啦, 越戰時, 胡志明的游擊戰, 能打則打, 打不贏就躲起來. 這癌細胞讓你無處躲藏, 反倒好了, 我就索性一起轟掉了事, 也就一了百了嘛.

大衛: 炮打司令部?

母親: 哈, 兒子真聰明, 不過對了一半, 我可沒呼喚着真主往前衝呵. 我可是退一步, 海闊天空, 這也是我的聖戰呵.

大衛: 您哪需要真主, 真正的主, 不就是您自己嘛.

母親: 這就對了, 我將身上的一切牛鬼蛇神, 連同能看到, 聽到, 感覺得到的一切不平事也一起幹掉了, 這是我生命中最爽的一場戰役. 將自己連同這戰場一起轟掉, 搞得那戰無不勝的癌魔頭已英雄無用武之地.

大衛: 難怪您一直在笑, 原來您又是贏家.

母親: 這就叫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大衛: 絕妙! 可我整日懺悔祈禱, 真是上下求索, 依然不得要領.

母親: 不得要領, 就是最好的要領. 人一生都在不斷地選擇自己的方向,  這是一個終身的過程. 如果你想省略旅途, 而直達終點, 你就錯失了那沿途的無限風光, 更無緣體會那最爽的一仗.

大衛: 難道茫然也有意義?

母親: 那正說明你依然在求索, 否則你就不會感到茫然. 人生總是潮起潮落, 在浪底總是令人感到黑暗又壓抑, 怎麼也沒有浪尖爽朗. 可浪尖往往如曇花一現, 大部分生命都是耗在從谷底到浪尖之間.

大衛: 您讓我從小習慣於樸素的生活, 如今又讓我一夜暴富. 我真不知如何消受, 而且這從天而降的財富, 也沒能讓我歡呼雀躍.

母親: 這就是你最令我滿足之處, 完全沒有辜負我對你的培養. 錢財本身並無感覺, 也不是快樂之源. 但將它用於令你快樂的事業中, 它會讓你生活在歡天喜地里.

大衛: 我天生就不會賺錢, 怎麼能開創事業呢?

母親: 你父親就太會賺錢, 為了聚集財富, 他可以趕走你爺爺, 打跑弟弟; 拋妻棄子. 沒有人能占他的便宜, 更沒有人能分享他的榮華富貴. 可同時, 也沒有人會與他肝膽相照, 也沒有人願與他榮辱與共, 他既無法享受天倫之樂, 更無緣領略情真意切.

大衛: 既然如此, 我又能做什麼樣的事業呢?

母親: 哈! 哈! 我可是不活之人, 啟能有搶命之理. 再問下去, 定會讓我為生命而哭泣.

大衛: 媽, 您怎麼哭了?

母親漸漸遠去的聲音: 沒有, 如果你真信上帝, 應該知道, 老天爺是不相信眼淚的.

大衛提高了嗓門: 可你就是在流淚嘛... 這根本就已是淚如雨下...(劇烈的爆炸聲)...啊!..天哪!...(雷鳴電閃)...這真是老天爺在流淚呀.

 

大衛已身陷一片泥濘之中, 那滂沱大雨已將剛平整過的自留地沖得稀爛. 大衛挺立於狂風暴雨之中, 望着遠處的雷鳴電閃..., 怎麼這閃電越來越近, 千萬他媽的別與我作對, 現在老爺賠得起了. 你他媽怎麼真閃到我家門前了, 難道偏要與我過不去...\"爸爸..爸爸...\" 是兒子們在呼喚, 大衛如夢初醒, 是朦朧雨霧中送孩子們回家的校車來到了門前. 大衛衝進車庫, 抓起雨傘奔向孩子們.

 

大兒子尖叫: \"爸爸, 你怎麼象個落湯雞.\" 

小兒子大吼: \"爸爸, 我太餓啦, 我要漢堡包, 快. 快. 我快餓死了.\"   

哥哥吼得更響: \"不行, 不要漢堡, 我要熱狗加通心粉...\"

弟弟毫不退讓: \"爸, 先做漢堡.\"

哥哥更狠: \"爸, 只做熱狗和通心粉.\"

 

大衛左顧右盼, 聳聳肩, 攤攤手, 露出了與他母親一樣的微笑..., 然後轉頭惶恐的望着窗外越來越猛的雷鳴電閃, 心想哪有雷這種打法, 照這樣打下去, 還不定會打出個什麼樣的驚雷呢...

 

 

欲知後事如何,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