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六月底,晓亚与我一起去在帕萨迪那市的一家养老院探候妳,带着德维刚出炉的北美华文作家小说集,看到妳憔悴的脸上的笑容,我们高兴妳终于可以摸一下这本新书。 笑中有一点茫然,落寞,我们都捨不得离妳而去,因为我们都要远行。 相约等我们回来后一起吃饭。 我的心裡也不踏实,只希望还会见到你。听说妳的女儿要回来把你接回家照顾,我们也比较放心。想不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惜啊,我在台北便收到电邮,说妳已在七月十六号走了。我十七号回家,再看到妳时,已天人永隔。老朋友,从此再也听不到妳的声音,看不到妳的笑脸。我无聊时,拿起电话打给谁啊? 想去看妳时,妳会在哪裡?
妳走了已一年,天堂可好? 跟礼士在一起都聊些什麽? 做些什麽呢? 有没有想我们? 会在无聊时看一下凡间的朋友吗? 记得妳喜欢跟年轻人交朋友,也喜欢玩,在天上有机会玩吗? 有投缘的同伴吗?
认识妳已二十多年,生活中常常有妳。 我们住得近,也合得来,一个月有时见好几次面,总是吃个午饭,找一些文友聊天。 妳几乎隔一两天都来电话,有时会问:今天礼拜几? 某一个字怎麽写? 某一句诗是这样的吗? 平常我们也不多谈写作,大家都是关着门写的。妳退休后这些年,出了十本书,妳写作一定很勤快,而且妳的文章如天马行空,自然天成,读起来很轻鬆,大概写时也不费力吧。 妳很少讲自己的过去,只有在文章中获知妳生平的点点滴滴。
妳出生湖南大户人家, 母亲是中国第一位民选的女议员,后来是女校长;父亲也是国民党官员,如果没有国民党的挫败,妳顺利于金陵女子大学毕业,或是出国留学,或是嫁一门富贵人家,享尽人间豪华。可惜因为战乱逃难,命运安排妳在台湾碰上孙立人将军,被无辜捲入政治斗争,妳做了牺牲品,与妳姐受了莫须有的十年牢狱之灾,浪费了美好青春。幸好妳没有受拷打或虐待,妳个性乐观无心机,出狱后重新生活,与礼士结婚后,周游全世界,拾回充实的生活。
我认识妳时,妳已快退休了,我们很投缘。多次结伴出游,去过的地方真不少,1996首次与作家协会访问大陆,北京,西安,坐三峡游轮。之后,多次去过上海,东北,四川,山西等地,也去过马来西亚,欧洲,日本,加拿大等地,两人相处融洽。妳喜欢玩,所以会出点子找乐,每次都很有收获。
自从十二年前妳用坐牢的赔偿金成立了德维文学协会,便很用心做了几件事。邀请名诗人叶维廉,余光中,痖弦,黄伯飞,周策纵等来吟诗讲演,在日本佛光山本栖寺举办佛学与文学讲座,并出了四本书。 北美华文诗集:世纪在漂泊,北美华文散文集:世纪在聆听,北美华文小说集:世纪在回眸,及论文集:佛学与文学。我们几位德维同仁:文学指导张错教授,委员简捷,陈铭华,晓亚与我,一直跟着妳,大家一起出点子出力,妳为理想付出,我们敬佩妳也欣赏妳,一直相处甚欢。
可惜妳一下子走了,没有妳,我们都觉得很失落,如果我们今后再见,大家也会谈文学吗? 不是说文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真的有那麽一群人相聚的地方吗? 妳可要替我们安排啊!
(纪念德维文学协会会长黄美之女士逝世一周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