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南的誊书之乐(朱自清篇) *草稿* (题外话:有很多字,我改了好几次、也存档。可是第二天再去看,又回到错误的字,估计是可恶的骇客,无语。)
这一次随兴致抄了朱自清先生写于民国时期的散文《荷塘月色》,虽然字越写越小,似乎“虎头蛇尾”,其实,“既非虎,亦非蛇”,那是一条“龙”也,开个玩笑。不乏有些字已能熟练自运,同时,也着实回味了一遍朱氏散文的优美与抒情,最重要的,人到中年,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现在看到的风景似乎已与从前看到的风景不同了,对很多句子,理解起也会更加深刻些。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年不知文中意,读懂已是文中人”。
当然,除了翻阅作者的简介,看了看他的书法,还附带关注了一哈女人最爱的八卦故事。那么,至于我写的好不好那倒是其次的,这也算是一点誊书之乐吧。
“ 官二代”的“扬州人”
朱自清(1898-1948),原名自华,字佩弦,号秋实,小名叫大囡(据说男取女名好养活)。其母周旑桐,其父朱鸿钧(后自取名“小坡”),尤其是父亲,对因为哥哥夭折而成为家里老大,又特别聪慧的朱自华寄予了厚望。“自华”是其“苏东坡铁杆粉丝”的父亲从“腹有诗书气自华”得来的。秋实乃取“春华秋实”之意。他让小自华接受私塾教育,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自然是免不了的,这位他日后走上文学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17年,朱自华考入国立北京大学哲学系,替自己更名为自清,“自清”典出《楚辞.卜居》之“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寓意保持清白,洁身自好,勉励自己在困境中不丧志,不与坏人同流合污。
朱自清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海东,成长于扬州,故常自称“我是扬州人”。是近代着名的诗人、散文家、学者。北大提前一年毕业后,他被公派留学英国一年,期间漫游过欧洲五国。1932年回国后,任国立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和系主任。他曾与俞伯平、叶圣陶等创办了《诗》月刊,其着作被合编为《朱自清全集》,给现代中国散文史注入了清新、隽永之风。先生的这些经历也让人暗自琢磨,朱家出了这样一位流芳百世的一等人才,得积多少阴德啊?难不成是祖坟冒青烟了?
话说朱自清的高祖,本姓余,叫月笙,曾在扬州做官。因酒后坠楼而亡,夫人跟着跳楼殉夫,留有一子余子擎,被山阴好心同乡收养后,从此改姓朱。余子擎的儿子就是朱自清的父亲朱鸿钧。至于“自清”得名的另一八卦说法是因为与祖父名字“子擎”发音相同,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应该是取“自清”的意在先,同音或许就是一巧合罢了。
朱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饱读诗书的朱鸿钧曾在苏北徐州任职,所任职位俗称“烟酒公卖局长”。看来朱自清属于地道的“官二代”了。据说后因潘姓小妾闹事而被革职罢官。自此以后,朱家就此境况大不如前。但其父识文断字,爱好诗词歌赋,对晚辈的管教甚严,培育出朱自清,也因此让邻里羡慕不已,于是闲赋在家的时候,就教人读书写字,以养家糊口。据说他曾经教过一位Jiang姓大人物,所以,在扬州,朱Jiang两家属于世交。《背影》一文曾经记录过这一件家庭大事,“父亲的差事也交卸了”,这为家道中落后的父子关系紧张埋下了伏笔。
大学毕业后的五年之间,朱自清守着三尺讲堂,辗转于江浙一带的六所学校,原因是“只为家贫成聚散”。朱自清最亲密的好友俞平伯曾经这样概括,“家庭的贫困和社会的压力,使他感受无限的隐痛”。由于其父对收入不高的教书匠一职相当的不满意,别说养儿防老,哪怕煳口都难。再加上他暗地指使学校直接将儿子的工资转给他,导致父子关系很紧张。直到1925年,清华大学创办大学部,成立国文系,胡适推荐俞平伯,俞平伯推荐了朱自清,成为大学教授后的朱自清经济状况才得以好转,不再因为无力接济家里而经常遭到父亲的责怪。多年后,朱自清收到父亲的一封来信,大意是说自己去日不久。于是朱自清写下了《背影》并在报纸发表,弟弟收到报纸后转交给重病卧床的父亲阅读,才使多年不融洽的父子关系真正的从各自的内心得以冰释前嫌。这篇感人至深的文章一直被收入教科书,最近才得知已被撤下,至于原因嘛众说纷纭。
“苏粉”与“书虫”
抄书间隙,我还搜索了一下,发现老先生的书法还很有市场,几次拍卖会的价格都不菲。他的书法作品题材比较广泛,有楹联、扇面、信件等,大多是描叙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虽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但依然具有文人气质,书体也能自如地游离于楷书与行书之间,这得益于其深厚的文学素养以及美学知识的积淀,使得整体韵味展现出了一种儒雅的情怀,也因此,其作品为很多买家青睐有加。下面是他的几幅代表作品。
第一幅《七绝》的释文:“诗爱苏髯书爱黄,不妨妩媚是清刚。摊头蹀躞涎三尺,了愿终悭币一囊。”
提到苏东坡是可以理解的,其父子二人均为“铁杆的东坡粉丝”,下文还有补述。黄应该是黄庭坚,他以小楷见长。民国时期虽然盛行使用钢笔,但根深蒂固的,文人雅士大都会写一手漂亮的小楷,随手用毛笔写字也是最起码的基本功。
从落款的钤印款可识:朱自清题识,“市肆见三希堂山谷尺牍,爱不忍释,而力不能致之。三十三年昆明作,书似风子先生雅属。朱自清。” 此诗描写的是先生1944年在昆明西南联大教书期间,外出淘书却囊中羞涩的遭遇,于是他调侃当时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而旧知识分子大多爱书如命,遭遇此尴尬,于是做了一个很好的自我解嘲。这是有先例的,刚入学北大,为了购买《韦伯斯特英语大词典》,他狠心典担了新婚的紫皮大衣。
提到文人,不得不提“书虫”,这两个逗趣形象的字让人自然联系到书呆子,但朱自清是“书虫”,却非“书呆子”也,理由自然有,你看他写的诗歌、散文哪一个不是充满了情趣与智慧。
这一幅,“无事何须投笔起,此生原为读书来。”也写的比较雅致,浓淡适宜,疏密有度,有意趣,兼得子昂的遗风,腴厚、雍容、圆润,如果单从字来分析,属于宅心仁厚之人。
这一幅联写的句是“藏书万卷可教子,买地十亩皆种松”,字迹很工整,像智永的楷书,有士大夫那种“整饬而温和,庄重而矜持”的文人气质,更体现了他的情操。或许民国时代,身为大学教授的知识份子大都如此吧。 看着顺眼,于是随兴致就用小楷誊写了一下。
“吃货”乃文化的美食家
喝茶是扬州人百年不变的习俗,被称为“淮阳第一楼”,始创于1885年的“富春茶社”就坐落在扬州,想来朱自清九成九是去过的,也是百分百品尝过的。不知道那里最出名的的三丁包可与幼时先生与父亲一道吃过的可属于同一款?后又琢磨着,扬州小笼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一口一个,小孩子的嘴巴没那么大嘛。除了富春茶社,还有冶春茶社,花园茶楼、共和春等爸爸也没少带小自华去过。只是之前家里光景好过后来,先生的很多散文都会提到美食。
他在散文《说扬州》中就提到,“自己七岁道扬州,一住十三年”,虽后除外念书,工作,扬州也算是半个故乡了,先生以“扬州人自居”也说明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古城扬州滋润了他的美食情怀。他说,扬州菜“滋润、利落,绝不腻嘴腻舌”,“扬州最著名的是茶馆”。在朱自清的笔下,除了茶馆的人头熙攘,澡堂的雾气飘渺,更有各种扬州美食。柳条篮里的瓜子、花生、炒咸豆,铁锅上涨开的白果,干荷叶上的牛肉,圆锥形的干丝,浇在面上的虾米、干笋丝、、、、、、
穿越一下,一位穿着长衫棉袄,带着圆形金丝眼睛的斯文书生独坐一角,安静地斟上一杯龙井新茶,叫一碟五香牛肉,抑或一碗热烫烫的焖肉面,最后再轻滴上香香的几滴麻酱油。那茶香、肉香、酒香,那味蕾的满足,那场面的氛围,那时光凝固的瞬间......也足以让吃货的我欲罢不能、想入非非。
接下来的这一幅字有八大山人的风貌,写的比较开张,自如,满耐看。地处北方的朱自清,虽然生活境遇优越,但还是不免怀乡,这与我们身处海外,即便今日微信、视屏联络方面,但也毕竟是处在他人的屋檐底下一样。于是他写下酒仙李白的“不知何处是他乡”,也是可以理解的。
联想到朱先生胃穿孔,难不成这喝酒也会遗传吗?朱自清的高祖就是因为喝酒导致意外的,我大胆猜想(木有小心求证哈)。会不会是某些个月色之夜,妻儿早已安静入睡,他读书之余,饥肠辘辘,于是独自一人空腹斟满烈酒,因非常时期,食物短缺,家里并没有花生米、小鱼干这等最常见的下酒好菜,也更别提扬州美食了。日积月累,身体不好也非一日之寒,最终导致他胃部受损,那也是不一定的。
也不知道,在他失意、灰暗的日子里,仅仅靠着回忆家乡的美食是否也足够慰籍他的心灵? 据说,因为胃病的折磨,他去世的时候仅剩90斤。
当然,凭借准吃货我的嗅觉,散文大师笃定也是美食大师。对于出生、成长在富庶江南鱼米之乡,受着秦淮文化浸润的朱大师,我一点都不惊讶于先生除了文学研究,还有过美食与性格方面的探索。如此这般也真不愧为大美食家苏东坡的粉啊!
说到吃,吃货的文笔当然会更加的流畅,才思也更为的敏捷,是吧?他的很多文章都曾多次提到各种美食,馋到我口水滴嗒嗒,那一篇美文《从美食调味看性格的显与隐》也让我佩服。
朱大师从调味的态度,刨析出“两种人,四种性格”,从一道“咸黄鱼”得出“上隐”和“下隐”。散文写的是风趣诙谐,妙趣横生。让人读后欲罢不能,以至于想着有空也学着做几道小菜。有了东坡做自己的精神导师,朱先生堪称美食家也。
接下来这一幅,仅四个字:“任重致远”,是写给刘东岩先生(时任国民政府立法委员)的,有欧体的风韵。过去文人之间不分男女,几乎都称兄道弟,很谦卑、有礼貌的样子。个人觉得传统文化、克己复礼等方面,虽然大陆一直有提倡,但台湾做的比大陆好得多了去,日本、韩国各自做的也满到位。落实到个人的书法,大到章法、规矩,小到落款,也是如此。感叹我平时就图个痛快与好玩,大大咧咧,粗枝大叶,也就所谓的“粗线条”吧,俺并不太重视这些东西,日后需要加以注意。
作为文化界的知名人士,朱自清先生也一定有诸多的翰墨情缘。除了上面说的官场,他还有很多与平民百姓之间的诗文书画交往,礼贤下士,没有贵贱之分,待人以诚。他的日记曾记载“了字债三件”一事,这表明,朱自清曾集中为他人题写书法,有人向他索字,他也将书法作品作为人情礼物。那个时候估计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漫天开价,估计就是人情债罢了。
这一幅字,朱自清楷书抄写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语出《周易》),既表达了他严于律己,对文学与教育事业的不懈追求,又凸显了对后学的关切及勉励。说句心里话,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回到书信交往的时代。不知何故,一直都很喜欢民国期间文人之间的翰墨情缘,向往ing。 言归正传,温故而知新。
“鸣”或“不鸣”
朱先生曾经困惑于《荷塘月色》中“蝉”夜间的“鸣”或“不鸣”。在三十年代,他曾经收到一位“好事读者”的来信,说“蝉子夜间是不叫的”,为了搞清楚,他不仅向同事好友询问,得到的结果也是,“夜间不叫的”。最后,他请教了昆虫学家刘崇乐先生。刘先生对此细节也无亲身经历,他没有装出权威的样子随意回答朱自清先生。为了求证,他翻阅了多种有关昆虫的专着,对朱自清说:“好不容易找到这一段!”这段文章说,“平常夜晚,蝉子是不叫的。但在一个月夜,此作者却清楚的听见它们在叫。”朱先生由于刘教授自己没有表态,在复读者的信中表态:以后散文再版,他将删除“月夜蝉声”的句子。
以后的一两年,此事常常萦绕于朱先生的脑海中无法忘怀。于是每当夏夜外出,他都会在树间聆听。不久,竟然两次在月夜听到蝉鸣。后来陈读者又引用王安石的《葛溪驿》:“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自此朱自清才较为释然,最后终于没有删除“月夜蝉声”之句。从网络记载的这一件逸闻,就可知大文学家朱自清先生治学态度之严谨,“鸣”或“不鸣”足见真性情,体现了一种“求实”的科学精髓,写到这里俺真的很汗颜。
1927年的夏天,清华园的月色光顾了朱自清的荷塘,很快一篇《荷塘月色》跃然纸上,多年后,海外诗人洛夫曾作过一首诗:
那一年朱自清沿着荷塘散步 突然一阵大风把帽子和灵感一起吹落水里 他跳进池塘才想起是打捞帽子或打捞灵感? 最后,抱上岸的是一身水淋淋的月光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 是熄灯抹黑写了这么一篇荷塘月色
但很快,由于战争,他的生活还是有点颠沛流离的。但即使清贫,他还保持朴素却腹有诗书气自华,家国情仇的完整人格。于是才有了上文提到的昆明街头无钱买书,在不领美国“救济粮”上签名的故事。有人说,民国朱自清,有如东晋陶渊明,文人气节一脉相承,真的好生让人钦佩。
关于朱自清先生的死亡,有人认为他是被迫害或者被饿致死的,其实不然。在Mao的《别了,司徒雷登》中曾经描叙,“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这让我很多人一样,一直以为他是不吃“嗟来之食”而饿死的“”爱国者。
据说,朱自清在去世前不久,改写了李商隐的两句诗: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诗句被他压在自己书桌的玻璃板底下,让是让后人唏嘘不已。
“困顿”却“可贵”
那么朱自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矮胖、平头,穿着朴素的青布长褂,不爱说话,备课认真,一上讲台就从头讲到最后一分钟......世人的种种评价都不及自我评价。
1948年,先生在家书写的很形象,他自我承认,“兴趣爱好很广泛,设好美食,喜欢烫干丝、狮子头、包子点心,特别喜欢吃花生米”,“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做丈夫已是勉强,做父亲更是不成”,他在日记中评价自己就是,“爱平静、爱自由的个人主义者”,这多少让人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还写道,曾经有一位他很不喜欢的人问他借钱,他同意借,但也在日记中破口大骂那个人。这说明他是属于那种外圆内方,待人有礼有节,不拂人面,也做一些虽违背自我,却君子成人之美的事情。
这一点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说一下朱先生的书法和诗歌、散文了,人们都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他的字也是多多少少反映出他的这种为人,敦厚,自律,柔弱,反复,矛盾,客套,锋芒不外露,心地纯正,良善无架子,却也自我清高。他的诗歌饱含朴素而真挚的情感,格调清新自然又明亮,充溢着大自然的情趣,洋溢着自尊与博爱。他的成就最高在文学,他的散文善于言情,真挚动人,风格大多清丽隽永,他特别擅长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其语言朴素真切,文笔流畅而富有诗意。
我想,朱自清生活的时代,正赶上时局不好,这让本是官宦子弟的他生活陷入一些困顿和窘迫,尚好一路走来有文学作伴,这使得他的精神有了一个寄托之处。他身上最最可贵的地方即“哪怕生活困顿,他的笔下永远都生气盎然,给读者的都是无限的美好”、、、、、、
从老先生的文字里头,你是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的。譬如,大爱、孤独、坎坷、无奈、烂漫、唯美、文弱与理想主义等。老先生留给我们的散文名篇很多,最熟悉的莫过于使他从诗人转变为散文家的第一首散文,斑斓的《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感人肺腑,也是评价最高的《背影》;情景交融的《荷塘月色》;贮满诗意的《春》;富有哲理的《匆匆》;浪漫的《绿》等。
余光中先生说,“朱自清”三个字,已经成为白话散文的代名字了。但他也褒贬不一,提到朱文“南人北腔”、“实心眼”、“画蛇添足”、“咀嚼之余,总有一种中年的味道”、、、、、、李素伯评价,散文集《背影》给人以“芳香迷醉”。郁达夫说,“他的散文,能够贮满一种诗意。”窃以为,朱自清的文字功力虽有斧凿痕迹,虽很少华丽辞藻,但朴素委婉,其完美呈现心境之表达绝对是一流的。
他结缡两次,抚育成人有八名子女,家庭经济情况应属拮据,作为知名大学的教授,也绝不至于饿死。然,就在解放前正值盛年之时,因身体瘦、弱胃穿孔病逝于北平,火葬于广济寺。我在想,哪怕他活过五十年代,也未必能够躲过六十年代的劫难。只要翻阅一下清华大学“非正常死亡”人员统计表,就可见一斑了。这么想来,朱先生也算是幸运儿了。如果高寿,他一定是一位温情脉脉的老学者,一位儿孙满堂的,慈眉善目的老者。
写了这么多,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小时候被老师要求通篇背诵的代表作《荷塘月色》嘛?朗朗读书声至今依稀能在耳畔萦绕。下面这些耳熟能详的句子都出自他的笔下。
“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旳,有羞涩地打着朵儿旳;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靖簌簌地留下眼泪。父亲说’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向来总觉得孩子应该是世界的,不应该是一种,一国,一乡,一家的。”
“东风里,掠过我脸边,星呀星的细雨,是春天的绒毛呢。”
“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听着萧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着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这是由她的动作而来的;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乃至衣袂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漾,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
“只剩飘飘的清风,只剩悠悠的远钟。眼底是靡人间了,耳根是靡人间了。”
“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
“区区一衣带水,却分开了两般人。但轮到艺术,两岸可是各有胜场,我们不妨说整个儿巴黎是一座艺术城。从前人说‘六朝’卖菜佣都有烟水气,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你瞧公园里,大街上,有的是喷水,有的是雕像,博物院处处是,展览会常常开;他们几乎像呼吸空气一样呼吸着艺术气,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
“一张小小的圆脸,如正开的桃李花;脸上并没有笑,却隐隐地含着春日的光辉,像花房里充了蜜一般。”
“一个在欧洲没住过夏天的中国人,在初夏的时候,上北国的荷兰去,他简直觉得是新秋的样子。淡淡的天色,寂寂的田野,火车走着,像没人理会一般。无尽头处偶尔看见一架半架风车,动也不动的,像向天揸开的铁手。”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见证朱先生父子离别的南京浦口火车站已被保护,是中国唯一保存民国特车的老火站)
“学习文学而懒于记诵是不成的,特别是诗。一个高中文科的学生,与其囫囵吞枣或走马观花地读十部诗集,不如仔仔细细地背诵三百首诗。”
“北来以后,不知怎样,夜夜有梦,而且不一其梦。但我究竟是新升格的,梦尽管做,却做不着一个清清楚楚的梦!成夜地乱梦颠倒,醒来不知所云,恍然若失。最难堪的是每早将醒未醒之际,残梦依人,腻腻不去;忽然双眼一睁,如坠深谷,万象寂然——只有一角日光在墙上痴痴地等着!
我此时决不起来,必凝神细想,欲追回梦中滋味于万一;但照例是想不出,只惘惘然茫茫然似乎怀念着些什么而已。虽然如此,有一点是知道的:梦中的天地是自由的,任你徜徉,任你翱翔;一睁眼却就给密密的麻绳绑上了,就大大地不同了!”
“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响,也没有影子。”
“在欧亚两洲的交界处,有一段路颇有些中国意境,绵延不断的青山与悠然流着的河水,在几里路中只随意曲了几曲。山高而峻,不见多少峰峦,如削成的一座大围屏。车在山下沿着河走;河岸也是高峻,水像突然掉下去似的。 从山顶到河面,是整整齐齐的两叠;除曲了那几曲外,这几里路中都是整齐的。整齐虽已是西方的好处,但那高深却还近乎中国的山水诗或山水画。河中见一狭狭的小舟,一个人坐着缓缓地划桨,那船和人都灰暗的颜色;这才真是中国画了。”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盒进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的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熘走了一日。我掩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子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和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
好了,不啰嗦了,写的不好,仅够自己欣赏。
江苏的好多城市像南京、苏州、常州、南通、常熟、无锡、昆山等我都是到过的,美食也吃了不少,唯独我念念不忘的扬州没有去过。很希望能有机会到扬州,除了上茶社听一段昆曲、评弹,品尝地道扬州美食,“肉馅儿的,蟹肉馅儿的,笋肉馅儿的、、、、、、菜包子,菜烧卖,干菜包子、焖肉面、、、、、、”,最重要的是作为海外“朱粉”,能够亲自为先生献上一束致敬的鲜花。当然,闲暇之余,徜徉在先生留下的无量文学富矿中汲取养分也会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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