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刚看过楼下几个对高的批评,都是行家里手,嗅觉够灵的。我总的讲比 较同意朱大可的文章,他的文章我一直比较喜欢,当今才子。只是他说的余 苏王更能代表最高水平,我不能同意。我觉得高和他们水平相当,并没有明 显的弱。我在以下还要进一步说我的理由。张柠的文章非常专业,专业的让 人挑不出错,只有一点说到厌女症那一段似乎有些纰漏,你不能根据爱伦坡 的行为,去判断他的小说,爱伦坡贫困潦倒之时,竟写了金甲虫那样冷静的 小说。张闳的文字只是表述了一下观点,和作协划清界限。他说高是二三流 我不知是在什么范围说的。如果说的是中国,这和我的阅读经验不符。 三位大体上没有错,就是指出〈灵山〉并不是瑞典人所说的那么杰出。 我也是这个态度。只是批评家都过于严厉。我觉得应该肯定并不是完全成功 但却也做了有价值的努力的人,就象我们应该对最终没有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的陈景润给以支持。重要的是,〈灵山〉差不多是中国作家可以给出的最好 结果了。 先拿王朔开刀吧,王朔最好的小说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虽然 它的文字略显幼稚,〈顽主〉与〈动物凶猛〉也不错。可这些都是中篇。他的 长篇〈看上去很美〉,写的太老实了,太规矩了。还不如胡说八道的〈千万别 把我当人〉。这差不多是中国所有一流小说家的通病,才华横溢的中短篇作者 一写长篇,就突然变得那么平庸。我可以随手举出好几个作家都是这样。如果 有谁仔细研究一下贾平凹的作品也可以发现类似的现象,还有陆棣,还有孙甘 露,他的〈呼吸〉真让我失望,怎么写了一本社会心理小说,他在中短篇的才 华一点痕迹都不见了。 这就是中国文学现状,我想说的一个最突出的例子是刘震云,你买一本刘 震云的中短篇作品集,你会发现这是对叙事技术有充分理解的人,而且可以说 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你再看看他的巨作《故乡面和花朵》,惨败。一个如此 优秀的作家,竟写出这样的作品,让人吃惊。他花了八年写这书,我不知他是 否花了一年的时间认真地阅读过乔依斯和纳博科夫的小说,它们可以作为是现 代小说的教材,如果他读懂了,就不应该犯那样的错误,八年啊。 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中国许多小说家对于长篇小说都没有深入的研究,他 们很可能读过的小说不超过一百本。他们对那些经典之作也缺乏反复的细读,以 致他们的作品,你差不多在第一秒钟就发现太弱了。而在这方面,也就是长篇小 说文体,高行健在中国作家中是出色的,甚至可以说是最出色的。长篇小说是非 常欧洲的东西,它有些程式的,先写什么,后写什么,有些象欧洲的足球,很可 能有些沉闷,但这不是问题,只要它具有某种程式,它就必然是精彩的,这里的 规矩或程式是非常重要的,就如同中国的满汉全席,一盘一盘的菜,慢慢端上来。 可是中国当代的大部分作家对这种规矩都缺乏了解,甚至不如五六十年代的作家, 《苦菜花》的作者,《三家巷》的作者,《艳阳天》的作者。 如果说高行健是二三流作者,在中国,我实在没看出那些一流作者在那里。 比较谁高谁低是件挺无聊的事。好在我是局外人,说说也无妨。我认为江浙的 几个作家,余华,苏童,孙甘露,格非的语言好过高行健,但对于长篇的整体 把握上,没有高行健从容。余华曾在一篇随笔中感叹长篇的难写,苏童也有类 似的表示。 贾平凹我认为是和高并列对长篇这种文体有很好理解的人,但他的小说太 旧了, 套一句体操的话,在技巧上裁判不会打高分。莫言是中国最有写作天赋 的人,但他的小说,不够节制,也许在西班牙语的世界更容易得到欣赏。 我还想举出一个一流作者,张炜,他刚出了本《外省书》,可以拿他的第一 章与《灵山》的第一章比较,细节质量明显前者弱于后者。《外省书》的写法也 太陈旧了,一本巴尔扎克式的小说。 我认为和高行健在一条水平线上的作者,只有三位余华,莫言,贾平凹。这 三位与高比较,各有短长,如上所说。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与《灵山》很象。 既有令人赞叹的地方,似乎在什么地方也存在着问题,好象鲁迅的《孤独者》。 在我视野中,有资格居高临下看高行健得奖这件事的,极有意思的,却是金 庸。在去年的王金之争中,我是坚决地站在王的一方面。王朔小说的强的地方恰 是金庸小说的弱的地方,两相比较,难分高下。但高的强的地方恰进也是金庸的 强处,我指的是对长篇文体的把握。或许金庸更好些,只是诺贝尔奖不只论艺术 还论政治。中国多数作家写长篇,感觉很累,这就不太对。 会写的,如陀斯妥也夫斯基的《群魔》,贝娄的《洪堡的礼物》,怎么写,怎 么有,左右逢源,水到渠成。金庸接近,不过他写的是通俗故事。 另,高行健的语言,以及他的对外物的描写,都是值得注意的。比如一个人要写 一本如《故乡面和花朵》那样的二百万字的小说,他就要考虑与《灵山》作者相近的 问题。小说的故事背景,中国的山水,怎样出现在小说中,也就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 成功之处,唐诗,宋词的意境,与现代小说,难道这不是资源吗?是否可用,已写的 太长,打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