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外面光鲜,但少平和肖韵的关系冷淡是藏不住的,一起喝酒时金波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幸福。金波和少平同岁,早过了该结婚的年龄了。这些年因为少平和肖韵的关系冷淡,以及妹妹婚姻的不幸,对结婚产生了恐惧。他很替少平惋惜,如果不是被婚姻拴住,以他现在的地位,财力,想找一个让自己开心的女人很容易。所以金波想女人的时候就去小翠那里找,在那里他可以玩出很多花样,那是夫妻两个人根本办不到的。 金波去小翠那里时还喜欢再找一个合作伙伴——多数是马忠辉,他们二人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同事关系,生活上也相互帮助,互相支持。他总是让马忠辉先来,然后趁着他缴械那一下,女人欲死欲仙的时候,金波立马补上,一进去就享受她的高潮,那种快感真是无可比拟。尤其是在韩玉秀身上那种二次高潮的感觉简直像要飞起来一样,往往一个回合都不过瘾,需要来一个回马枪才可以满足。 金波看得出来少平不开心,想带他去小翠那儿放松放松,但少平总觉得自己是个领导干部,高低不去。金波知道他这样总端着很累,没办法就只能陪他喝酒,喝着酒俩人聊起了从前的那些人,他们这一茬人大多都在农村,出来的人没几个,很快就聊到了顾养民,然后就聊到了妹妹的婚姻。本来金秀不让哥哥给少平说,但人一喝酒就管不住嘴,金波絮絮叨叨的给少平说起了金秀的婚姻其实也不幸福。 “秀儿怎么回事?” “唉,顾养民太不求上进了。”金波说起来就替妹妹不平,“一天就知道挣死工资,别的一点办法也不想。” “养民是咱们那一茬人里学习最好的,学历高,技术也好,工资应该也不低。” “工资倒是还行,秀儿也上班,俩人的日子还过得下去。技术好,不会来事,什么也不顶,”说起这个,金波气就不打一处来,“研究生学历,毕业就是麻醉师,干了这几年了还是麻醉师,歪好去跟领导走动走动,也升个科室主任什么的。” “要是技术好,干技术也吃香着呢,钱不少挣,有机会升的也快,”少平安慰金波,“像原来技术部门的主任李文斌,轻松混了几年现在是主管技术质量的副矿长了,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是赶不上人家。” “顾养民,我看就是有机会他也抓不住。”金波冷笑一声说,“问题是你干技术,好好干也行啊,现在做手术,人们送麻醉师的红包比主刀医生也少不了太多,可人倒好,一个也不敢收。”金波猛的灌下一盅酒,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怜秀了,一辈子跟着这么一个书呆子。” 听见这话,少平心头泛起一阵愧疚。他怔了一小会儿,缓缓的说:“没事,养民老实,但咱家秀儿能干,咱们几个瞅着有机会了帮上一把,光景也就过到人前头去了。” 金秀心里的苦,远不止金波说的那样,就为着不敢收红包,金秀劝过顾养民,也骂过,但怎么说就是不顶用。说急了他就用那一句话对付:“拿了人家红包,我心里不踏实,工资虽然少,但那是平安钱。” 然而他并不那么平安,胡永州的母亲得了胆结石,需要做手术,他就带着去了顾养民工作的那个医院。去之前就有人给打过招呼,院里给安排了最好的大夫,最好的麻醉师——顾养民。胡永州走南闯北很多年,为人处事很是精明,他知道虽然上面有领导给打过招呼,但干活的人也要打点到——县官不如现管嘛。于是他给主刀医生和顾养民都准备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却不料想顾养民怎么也不收。 胡永州以为是嫌少,又把红包加厚了一倍,顾养民生气的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麻醉是我的工作,放心吧,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的。” “不,顾大夫,你要是觉得还不够,就说个数,”胡永州虽然当着大老板,平时说话大都是人求着他,但在医生面前,他也得低声下气的说小话,“我绝不还价。” 顾养民被他缠磨的不高兴了,生气的说:“你这是干什么?” “你看你这人,你总是不说个数,让我猜,我哪儿猜的到吗?”母亲生病,胡永州心里着急,他又从包里拿出一把钱,和那红包一起,往顾养民手里塞。顾养民一把把他推开,扭头就走。胡永州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他都见识过,还没遇见过这么难送的礼,他冲过去拦住顾养民,抡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问他:“你他妈的到底收不收?” 跟着胡永州的两个马仔见老板动手,立马上去把顾养民撂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附近巡逻的警察看到有人打架,过来把他们都带进了派出所。金秀听到这个消息吓坏了,赶紧给金波打电话。金波虽然对顾养民不满意,但怎么说也是妹夫,当天就坐车过去看看。到了派出所一看,原来是胡永州,金波和他见过。既然是熟人,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金波告诉胡永州说妹夫就是那样的秉性,不是想在手术上难为他。 胡永州很是过意不去,一定要请他们吃顿饭,给顾养民赔个不是。酒过三巡,胡永州还是忍不住奇怪问顾养民:“你怎么就是不收呢?” “这个事院里开会说,省厅开会也说,不让收红包。” “嗐,这事不就是那么一说嘛。” “他这人就这样,上面说个啥都听,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金秀看顾养民一开口就不上道,接过话题给人解释。 “就是上面不说,这也是不正之风。”顾养民觉得媳妇当着外人扫他面子,就顶了她一句。 “这叫啥不正之风呀?”胡永州问,“你帮了我的忙,我给你报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是我的工作,医院给我发工资了。”顾养民解释说,“不论你送不送礼,我都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说的你多有钱似的,”金波忍不住讽刺顾养民,“就挣那点死工资,还嫌钱烧手——真糟蹋了那么好的学历。” “学历是证明学到了技术。” “学技术不就是为了换钱吗?”说去顾养民的死脑筋,金波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么好的技术怎么了,很多没技术的人过得比你也没差到哪里去。” “只要人干活,都得有碗饭吃嘛,谁能比谁差到哪儿去?” “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上那么多学,和他们过一样的生活,学不就是白上了吗?”金波问顾养民, “要知识干吗,不就是为了比别人过的好吗? “学技术就是为了让别人比自己过得差吗?” “我是说让自己比别人过得好。” “这有什么区别吗?”别看顾养民人老实,抬起杠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没有更差做对比,哪儿来的更好?” 抬扛还真说不过他,金波急了,厉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男人的责任,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可看看现在秀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 “你这是和上面的精神做对呀,”看着金波的话越说越重,胡永州赶紧岔开话题, “上面都说了要用钱来调动人的积极性,可你的积极性不跟着钱走——不论收没收礼,都做到最好,不就是和这个精神做对吗?” “啊——?”顾养民理屈词穷,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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