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写出来以后,晓晨和媳妇都挺高兴,拥抱着相互庆祝,“尤其是那个鞋子的比喻,妙的很。”,媳妇笑着亲了一下晓晨作为鼓励。然而论文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内容虽好,发表却并不容易。因为先进技术主要靠引进,人们也不用做研究,专业的杂志就没什么人看,那么这些杂志的经费就成了一个头疼的问题。去找政府要,但政府也拿不出闲钱来支持科研——各处的情况和武惠良那里都差不多——就给出了同样的答复:要钱没有,要政策有——一句话,自己想办法。 于是杂志社就瞄准了人们晋升职称的论文要求,增加作者的版面费,否则就不给发表。版面费根据杂志的级别不等,国家一级期刊一个十六开的页面上千,级别低的便宜一点,几百块钱。论文作者虽然不满意,但为了晋升职称,只好乖乖的掏钱,那么如果不是必须,也不愿意写论文了——浪费钱。 于是论文成为了一种交易,杂志社拿钱,投稿人拿职称,对稿件的审查就不用再那么严格——稿件的质量不影响双方的利益。总这么搞,这些论文肯定不会有什么价值,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比如名牌大学的高级职称评选,高级别的研讨会,只用发表在外国杂志上的论文。有了这个导向作用,谁有重大的发现,或者好的研究成果,也都会用外文发表,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外文发表不了的论文,才考虑国内的杂志。 晓晨对这种现象很是不忿,也不想把自己的论文翻译成英文发表,写完就撂在了家里。媳妇劝他去联系一下出版社,把以往的研究成果集结成一本书,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然而出版社和杂志社一样面临经费问题,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拿手中的书号——图书必须有书号,否则就是非法出版——换钱。一个书号需要好几万块,晓晨自然也不舍得花,也就算了。 过年回老家看望老人的时候,晓晨媳妇把他的苦恼告诉了姐姐,也不指望润叶能帮什么忙,毕竟她和少安是做生意的,和大学里面的事相差太远——但希望润叶可以安慰安慰晓晨,让他想开点。润叶却把这当做了一件大事,她知道晓晨的日子过的清苦,作为姐姐,她想让晓晨的光景过得好一点;作为报答,小时候二爸给过她多少照顾啊。于是润叶把这事告诉了张有智,富军的儿子,张有智当然愿意帮忙,刚好武惠良那儿在搞一个文化建设,就把晓晨推荐给了他。 城建,引资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武惠良就开始了这个城市的文化建设——有一句话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事搞好了也不少来钱。当下流行一种方法就是历史名人,找到一个在这地方出生的名人,搞一些故居,古文化街,不但能吸引游客,还能凸显这个地方的历史悠久,算是一箭双雕。然而这是个新发展起来的城市,在古代是个小地方,没出过什么名人。武惠良组织一班人马翻阅资料,查找典籍,只研究出来西门庆有可能是出生在这个城市的一个郊县。 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歪好也是个名人。武惠良立马把这个项目开发写入城市发展的下一个五年规划,让吴仲平他们公司准备了一个亿进行投资,建设一个大型西门庆文化园,从而把整个城市的文化品位拉高一个档次。 然而正在他们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另外一个省却也搞出了一个西门庆故里的项目。武惠良大为恼火,这不是抢生意吗?他立马去和那个城市的领导交涉,然而那边却并不让步,也找出一堆资料说西门庆的故事就发生在他们那儿,吴仲平他们才是侵权。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个输不起的局面,搬迁的费用,前期的投资,城市的面子,可以预见的文旅收入,让他们都没办法放弃。 双方争持不下,事情就卡在了这里,项目眼看就要烂尾。武惠良正为这事恼火,却不想晓晨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晓晨利用深厚的文史知识,论证了西门庆喜欢的食物,送人的礼物,以及娶那几房媳妇时的礼仪,都和这个城市的传统有很多重合之处;尤其是西门庆的生药铺里面的一味药材,从古到今,只有这个地方出产。最终得出结论西门庆一定出生在这个地方,这里是他唯一的故里。 武惠良大为高兴,立马通知宣传部门推广这个结果,要力争把这打造成一个文旅项目的标杆。而另外一个城市面对晓晨的学识,论证的方法无力反驳,只好认输。故里权限争过来之后,项目就上马了。有了挣钱的事情,兰香邀请二哥也过来入股,少平马上想到了小翠,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小翠在一众专家的支持下,按照书中的描写,建设西门庆以及他的妻妾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的宅院,打造一个“金瓶梅”式的大观园。大观园里会有一些相关民俗表演,如初见潘金莲,约会李瓶儿,梳弄郑月儿,调理林太太,醉闹葡萄架等,游客还可以自费参与表演,亲自体会西门大官人的极乐生活。 与之配套的还有王婆茶馆,武大郎炊饼铺,恽哥鸭梨,西门生药铺,绸缎庄出售特色产品。同时还修建了一个公园,内有潘金莲,李瓶儿等人的衣冠冢,并放出传说,女性摸一下她们的坟墓,就可以变漂亮,嫁入西门庆这样的富贵人家。 几年下来,武惠良的计划超额实现,整个西门庆景区每年吸引游客数十万,带来了上千万元的收入。而这一切都源自于田晓晨在争论中的胜利,庆功宴上,武惠良和吴仲平把他请到上座,高高的举起杯子说:“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咱们这些人搞了那么久,不抵人家有知识的人一篇文章。” 不难想象,推广西门庆文化,肯定会引起一些非议,加上人们在城建,医疗改革其它方面的不满,舆论界兴起了一股批评武惠良的声音。张有智觉得不能让武惠良倒下去,他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大家都看得到,自己有必要出面支持武惠良。于是就教他了一个办法,用GDP数字回应那些批评。 张有智依然记得当年在原西的常委会上,田富军用一系列的数字把冯世宽说的哑口无言。在这里他也用GDP数字增长速度作为考评市、县一级官员成绩的唯一指标——人说的话不可靠,但数字是死的,是可靠的。 张有智的方法很凑效,当武惠良拿出快速增长的GDP数据后,所有的批评全都哑火了。说一千道一万,发展才是硬道理,别的全都是狗屁,只要GDP增长得快,什么不合乎道德规范,人们不满,都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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