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海女人最早的印象,是电影《护士日记》里王丹凤演的那个护士。毕业前响应党的号召到艰苦的地方去,在黑龙江某重机厂工地实习。那种荒凉的工地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工地书记,一个带个小女孩的当地人,整天用革命道理感化她,让她给自己带孩子,并通过孩子表达自己想娶她。护士终于被他“革命化”,毕业后又要求分配回来。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孩,不懂什么是爱情,就觉得王丹凤那么漂亮享福的上海女孩,跑到荒郊野外和野蛮人生活在一起怎么习惯啊。 六十年代初又有部电影《上海姑娘》,说的是三个上海女大学生分配到西北,把那里的男人搅的神魂颠倒。文革批判刘少奇的一条罪状是,他说:《上海姑娘》这名字就值两毛(电影票价)。看来外地男人不是不喜欢上海女人,是得不到而生嫉妒,故意贬低。我不是说上海女人就高尚,小市民,乡勿宁(乡下人)意识哪里都有,不光是上海。上海确实有女人见钱眼开,那么请告诉我那里的女人见钱眼不开。(应该说那里都有开的,有不开的)最近看了一个贴子评论陕西女人:“西安女子嘴巴好,说得多来做的少。宝鸡女子眼神好,没得钱来你别找。杨凌女子力气好,追得老公满街跑”。而这些全是“凤凰男”们给上海女人贴的标签。 上海女人和男人同样精明,而且手巧。文革时全国都时髦大肥军裤,穿出来跟两条面口袋一样迎风飞舞。而上海女人就能照自己身材裁减出合体的服装。1974年,上海就出现了什么立领,方领,一字领,小翻领,卡腰身衬衫,两用衫,最后风靡全国。那时候买来的衣服都一个样式,上海女人大都会修改成适合自己的风格样式,或者干脆自己做。以最少的开销,做出最时兴的打扮,这就是上海女人的精明。 谈到结婚要财礼,那可绝对不是上海女人的专利,农村要狠的多。我在山东临沂四清时,那里嫁女收财礼是按体重论斤收取,每斤价格按长相,身材,由双方商定(不要以为胖了就多卖钱)。我见过最贵的每斤10元,财礼就一千多元。要知道,那时候一个工分才3分钱,每斤差不多一个月的收入。七十年代以前,离婚率极低,结婚基本是一辈子的事,所以叫“终身大事”。结婚时候要钱物,只要和生活有关都不为过。六十年代是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七十年代随生活水平水涨船高,成了:自行车带冒烟儿,缝纫机带锁边儿,收音机带画片儿,手表要带星期天儿,外带咔嚓(照相机)。八十年代更进一步:摩托带盘儿(汽车),电视带色儿(读 shai,三声),手表不上弦儿(自动),缝纫机不用踩(电动)。 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同事,上海人,比我高5届,她说文革前上海大学女生找男朋友的条件相当浪漫,追求感觉完美:“大学生的水平,运动员的体格。演员的风度,护士的心肠”。可以说,这是我听到的唯一不涉及物质条件的女人择偶标准。多少年来,无论穿戴打扮还是生活习惯,上海女人绝对是领导中国时尚新潮流的。上海每有新事物出来,外地首先是“看不惯”,但很快就会转变为跟风而进。当年的上海的奇装异服和“资产阶级”发型,从受到各地官方抵制到全国流行,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只要上海女人继续领导时尚新潮流,外地对她们的负面评价就永远不会绝迹。 记得六,七十年代上海结婚女方陪嫁的标配是八床被子,一只红漆木马桶。如果住在小阁楼里,八床被子就能把房间塞满,睡觉都没地方。如今早过时了。可直到现在,这八床被的陪嫁在北京郊区还很盛行,而当年外地人都嘲笑这八床被说,生六个孩子都够用了。现在上海人改变了传统,他们却继承了过来。 那些到了上海的“硬盘”男人都以追到上海女人为荣,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就像当年农村小伙娶女知青),可又嫌成本太高而心疼。从绝对数值来看,上海结婚成本高没错,那是因为收入和生活水平本来就居全国之首。上海女孩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习以为常,不觉得有多过分。可是对“凤凰男”“硬盘”来说,这种生活简直就奢侈的如天方夜谈。由于拿不出这么多钱,或者拿出来后心疼,就不停地在网上发文,谴责上海女人只认钱。拜金的上海女人肯定不少,但全国哪里都一样,没什么地域差别,再拿上海女人说事只会更显自己猥琐。 其实,从我的亲身感受看来,上海女人对物质条件的要求并非是因为爱钱,更主要是一种排斥她们看不上男人的理由。上海有良好家教的女孩,更看重男人的才华,学问,家教,人品,气质。那些“凤凰男”从小受的教育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想着踩着别人往上爬,根本就没有这些人文修养概念,不懂什么是文化差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小孩从小没教养,养成吃饭吧唧嘴的习惯,一辈子也改不了。而从小没听过吃饭吧唧嘴的孩子在饭桌上听见别人吧唧嘴,一秒钟都不能容忍。凤凰男能拿得出炫耀的资本除了专业知识就是暴发成土豪。对于有钱人的追求,上海女孩又有另一个理由拒绝。我看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安徽乡下人奋斗成上海大公司老总,招了一个漂亮女秘书,想培养成老婆,但是女孩就是不答应。有一天女孩给他结婚请柬,他一看,新郎是他的司机。就问她为什么,女孩回答,因为他是上海人。 在上海的女人,不等于就是上海女人。十多年前风靡一时的《上海宝贝》作者卫慧,就是个浙江小县城的柴火妞。那些在上海用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也差不多都是外来妹。纸醉金迷的上海和自己老家的强烈反差,极大地刺激了她们想成为上海人的欲望。所以他们眼里的上海生活,就是在高级饭店和衡山路酒吧和洋人鬼混。她们就像浙江山沟里的浮萍,随溪流漂进黄浦江,流经大上海霓虹灯下外滩,见识了不夜城的灯红酒绿。尽管她们回眸留恋,但被黄浦江水无情地冲出吴淞口,消逝的无影无踪。而女作家中地道的上海人程乃珊,陈燕妮写的小说,从来不用“上海”俩字儿装门面。她们笔下那些淮海路的高贵典雅气息和小弄堂石库门的老上海风情,是外地女作家永远模仿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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