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你把我变丑点，我要学少林功夫

丹奇 （2009年1月11日）

过去三年全年奔波在社区，几乎每一个周末都参与支持各种不同的社区活动，根本没时间与家人周末团聚。 更别提像其他的华裔父母一样，周末带着孩子上中文学校，舞蹈学校，美术学校等等。想起这些，我就有些祥林嫂式的唠叨“嗨，这三年全为人民服务了，没时间管孩子”。算是给自己一点台阶下。

汉娜三岁多时，就已能无师自通，婀娜多姿的手舞足蹈，颇有天赋。于是就免不了向他爹炫耀一下自己的遗传。有时候，她爹对孩子的协调性强，也会好大喜功地说是他的运动员遗传和基因。汉娜长得不像她娘，已经让俺出尽了洋相，够让俺委屈的了。 （见 “过中国海关时，我被疑“拐带”外国儿童，以及 我从“外国儿童拐卖犯” 变成了 “保姆”和 “外婆” ），所以俺会“适当”地争取一些“权益”，不能什么好处都让“美国鬼子”占尽啊。

她爹年轻时所在校垒球队拿过俄勒冈州冠军，成为“全垒手”。颇受报纸电台追捧。孩子她妈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舞台，文工团队长的干活。还同时是大学校篮球队和排球队的主力队员加队长等头衔一大堆。被冠以“能文能武”之称号，自己得意了一阵子之后，发现没啥好处，因为男生都只能“仰慕”着敬而远之了。所以，现在汉娜到底继承他爹的基因多些，还是她娘的遗传多些，还一时分不出所以然。

事情如果就这么分不清也就罢了。其实不然，看着汉娜的机制灵活，他爸竟然异想天开，要培养汉娜打女子垒球。我一听，跟他急。“我漂漂亮亮的一女儿，打什么垒球，咱有的是东西给她学的。”比如芭蕾舞，钢琴，美术啥的。再不济，我送她学少林功夫也比打垒球强，至少学些防身术啥的。他爹看我那段时间在外面跑政治，挺威风的，也就好汉不吃眼前亏，顺了咱的意。好吧，带汉娜去找个舞蹈学校试试看。

于是，快四岁时，我们把汉娜送到华埠最老的舞蹈学校，一路上，孩子兴奋极了，在车里蹦。这不，报好名，交好费，还得了一件舞蹈学校的T恤。老师来领汉娜时，这姑娘竟然躲到我的后面，不敢进去了。没办法，惟有请示老师，让咱这当娘的跟她一起进去，坐在旁边观战。人家老师看在我是“社区名人”的份上，特许咱的请求，在其他家长只有在窗外观望的眼神下，我把女儿连拉带扯的“捎”进舞蹈室。看着其他孩子认真地练功，女儿又兴奋，又难为情，就是不肯迈出第一步。于是，我们娘儿俩就这么坐在教室里面看其他孩子练舞。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们难为情的出来。跟等在外面的他爹一商量，孩子还没准备好。得。回家吧。学费白交了。这是汉娜的第一次芭蕾舞课。

四岁后，汉娜表现出更强的舞蹈天赋，常常能一个人做转体跳好多圈。我又动了送她上芭蕾舞学校的念头。跟他爸一商量。同意。但一想到中国城太远，而我又常常奔波于社区活动，实在没有精力再跑一趟送孩子学舞（这就是我的不对了，为了和谐社区，舍弃对孩子的培养）。于是就在孩子学前班附近的一家美国人办的CAROL舞蹈学校入读。汉娜这回不再忸怩，大大方方地开始学起来。

那是2007年，弟弟罗素已经两岁多，看见姐姐在里面跳，他也合着节奏在外面跳，把那些送孩子来跳舞的家长们给逗得哈哈大笑。我对他爹说，你看看，儿子也爱跳舞，全是俺的基因遗传呢。可不是吗，俺怀胎十月时，给这姐弟俩进行过音乐胎教。让他们在娘肚子里听了不少古琴，古筝，二胡什么的。什么高山流水，二泉映月，等等。孩子们一出生，咱就抱着他们（当然是一个一个地）在家里的客厅里跳华尔兹。到儿子两三岁后，只要那“多瑙河之波”一放，儿子就会很自然牵我的手，让我抱着他跳舞。我抱着他旋转，就像“搂”着我的舞伴（我在大学当交谊舞教练习惯了走男步，所以“搂”了不少女生跳快三，直旋得大家目不暇接）。俺那儿子还会就势把小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挺享受的样子。抱着个三十磅的儿子在怀里跳华尔兹，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于是只有告饶，“儿子，妈妈累了，抱不动你了。快快长大吧，你将来带妈妈跳舞”。一方面心理直说，“孩子，慢点长，妈妈还没抱够你呢。”

话说汉娜在这家老美舞蹈学校学舞，他爸也算合作，虽对我的“霸道”(不让女儿学垒球)有些耿耿于怀，但有时候在我需要跑华人社区公干时，能顶替咱送汉娜上舞蹈课。两个月下来，他爸突然发表了惊人之语，“我看汗娜这舞不学也罢，咋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还是那么几个动作，要不就是两手叉腰单腿奔，从左奔到右，要不就是同样的踢踏舞动作，啥也没学到啊。”我听了以后，颇有同感。于是，俩人一商量，得，还是送回中国城吧。我看了不少“周洁徐利舞蹈学校 J & L Dance School”学生的演出，对他们的教学水平那是赞誉有加。好，就周洁徐莉吧。（周洁可是咱中国著名舞蹈家，在慈禧太后里与刘晓庆演过对手戏，演丽妃。徐莉也是国内著名的舞蹈家，后来到美国深造后，留在休斯敦开班授徒，已创十年辉煌。学生们在中国和美国的各种舞蹈大赛中夺奖无数，还培养了好几届华埠小姐。“指不定，咱们家汉娜将来也可以弄个华埠小姐，德州小姐什么的玩玩”，这玩笑开过，他爹总算与我统一了思想。并且进行了细致的分工。他爹周末在家看儿子，我带汉娜来跳舞。

我们把汉娜带到J & L 报名，入学。班上竟还有另外两个混血女孩。这下三家中国媳妇有了共同语言。我把埋在心里许久的计划趁机与各位中国媳妇分享，“咱们建一个《中美合作所》如何？”大伙吓一跳。我忙解释 “就是咱们这些两边不是人的媳妇们，女婿们，混血儿们提供一个联谊的平台”。大伙欢呼。后来，果然在我的努力下，成立了《美中关系基金会》，里面就设立了“家福中心”（Chinese American Family Union, 简称CAFU, 一谐音，就成了“家福”）这里的故事容当后续。

还是说汉娜。在周洁徐莉学校学了几周后，女儿竟然说太累了。我说，不行，要坚持才能成才。就在我做孩子思想工作的时候，中国家里传来坏消息，母亲病重，要做大手术。母亲不肯做，要等我带着孩子们回去，看到我们后，才肯做。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把汉娜从舞蹈学校“解放”了出来，领着一双儿女奔回了中国。汉娜的舞蹈生涯又告一段落。

这次回去就是一个月，回来美国后，已经觉得跟不上，问汉娜，打死也不回去了。只嚷嚷要去就去以前那家老美学校。无奈，为了不耽误孩子的成长，我们又把她送回去CAROL 学校。还是同一个老师，不是我种族歧视，那白人老师的身材是棒锥体型，就是两头细，中间粗。我真担心孩子以后也照她的样子长。更别提芭蕾的美感了。与咱中国来的几位舞蹈家简直没法比。于是，在看着汉娜浪费了两个月的光阴，又是老一套后，我和他爹断然决定，退学。等今年新年重新送汉娜回周洁徐莉舞蹈学校。难为情中，我与徐莉通电话，告知她汉娜要回来的消息。老师当然高兴啦。

汉娜现在六岁，弟弟也长到了四岁多。也该给罗素找点啥学习。我们这个儿子，天性温良，竟然常常被邻居一个小他一岁的危地马拉裔男孩欺负得哭哭啼啼。数次三番，我都是把儿子领回家，教育他不要与人争斗。孩子委屈极了。后来旁边的其他孩子作证，说是小胡安无理取闹，推搡罗素，罗素不懂还手，只有哭的份。所以，我和他爸商量，看来得培养孩子的自卫意识。得，上少林寺吧。别急，不是中国的少林寺。是咱休斯敦的少林功夫学院。师傅是来自中国少林寺的武僧释行浩，已在休斯敦开班授徒多年。我平时出席社区活动看过他的许多表演。所以，跟孩子爹商量后，决定把周日定为家庭日（Family Day）。咱一家四口全面出动，到中国城好好闹闹。我们决定上午参加休斯敦西区教会的礼拜。下午一点半送儿子学功夫，两点半送女儿学芭蕾，一天一趟办三件事，系统工程运用得不错。

就这样，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一家四口高高兴兴直奔中国城而去。并顺便把午饭解决了。吃完午饭，一看时间，早了一个多钟头。到中国人活动中心的图书馆盘桓一番，借几本儿童读物后，功夫学院开始上课了。这次轮到儿子忸怩不前了。我怎么拉他，就是不能放开加入其他孩子。看着他们在那翻跟头，罗素却紧紧地拽住我的衣服。不肯放手。这孩子怎么啦？在家不是挺爱翻筋斗的吗？还会双足并跳呢。师傅看孩子太紧张，安慰我说，第一堂课有些孩子确实紧张，没有安全感。先让他旁观一下，就好了。于是。他爹和我唯有尴尬地坐在练舞厅里（其他家长可是隔窗观武呢）。

就这样，时间在其他孩子的翻腾挪移，我们孩子的忸怩不安中溜走了一大半。这时，看到坐在一旁的汉娜，我建议她起来带弟弟热热身。汗娜虽然久经沙场，但这会也有些许不好意思。我鼓励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期期艾艾地站在了队伍中间。一个筋斗一个筋斗翻下来。汉娜竟然喜欢上“功夫”了。她有模有样地压腿，仰卧起坐能做十五个。弟弟看到姐姐玩的那么欢，早已按捺不住，竟然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压起腿来。我一看，嘿，有门。小子长勇气了。趁热打铁，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连哄带扯地把他安在汉娜的身后。我这就当起了临时教练，帮助在起卧器上的孩子们练仰卧起坐。儿子的腹肌力量竟然很强，不要我协助，自己可以做十二个仰卧起坐，让师傅刮目相看。

这时，我一看时间，到了汉娜上芭蕾舞课的时间了。为了不让儿子中途放弃，跟着我们跑，我暗示她，我们该上“洗手间”了。汉娜不情愿地起身。我们就这样悄悄地溜出了功夫学校。

一路上，汉娜兴奋地说“妈妈，我太喜欢少林功夫了。我以后要继续来， 我不要去芭蕾舞学校。”

“这怎么行？你弟弟学功夫，你学芭蕾。”

“我也要学功夫。”

“不行，你是漂亮女孩，学芭蕾好看。”

“那学功夫的女孩子都是不漂亮的吗？”

“唔，，，，”

“妈妈，那你就把我变丑好吗？这样我就可以学少林功夫了”，

我顿时无语。 汉娜真以为只有丑姑娘才有资格学功夫啊。我忙解释，其实也不尽如此。但是，你不是喜欢漂亮吗，学功夫也行，但现在先学芭蕾。就在唠叨中，我们重新回到了周洁徐莉舞蹈学校。汉娜还回到原来的那个班级。原来的几位中国媳妇老友新朋喜相逢，很是高兴了一番。这样，把他爹和儿子撇在功夫学院，我们母女俩在芭蕾学校学舞。汉娜学的那是认真，亦步亦趋，绝不落后。跟上趟了，她那些同学可是在这儿学了一年了。我的顾虑消除了。

一个半小时后，结束舞蹈课出来，我问汉娜，“怎么样，喜欢芭蕾吗？”

你知道汉娜怎么说，“不喜欢！”“我喜欢少林功夫！妈妈，赶快带我回少林功夫学习！”

我完全无语了。并想说，恭喜了，行浩师傅，你又多了一个女弟子。同时，也想安慰徐老师说，“别担心，这姑娘唱反调呢！”

嗨，这才多大点小人啊，这妈该咋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