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猪在猪场场长的位置熬了好多年,位置来之不易。职位到手,老猪一直在琢磨两件事:既要保住位置,又要让猪场和谐;既要披着那个主义的外衣,又要在外衣里做着与那套外衣不相符的事。 老猪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个主义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肉包子。这一点老猪早年做猪导员时就知道了,尽管那时它还带头宣誓效忠那个主义。从那时到现在,老猪虽不信那个主义,但又不能把自己的背叛告诉猪场里的猪喽啰们。老猪接手的猪场是老猪养父养母搭建的。老猪要保住传给它的位置,还得继续吆喝那个主义。它不厌其烦地在各个猪圈哼哼着主义歌,猪喽啰们一边嗯呀伊呀地附和着,一边拱着猪食盆子。老猪明白,当今猪喽啰们都没了信仰。可老猪不能不拿这说事,否则其地位的合法性便会受挑战。 可恨的是,总有些不听话的猪们从窝里窜出来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哼说那个主义是骗人的,你老猪都不信,还非得让全猪场的猪信,这很不地道。老猪知道那主义是骗人的。老猪理亏,却说服不了猪们,只得在公共空间禁止猪们的言行。老猪心想,比起我的养父养母,我已够仁慈的了。你们私下骂我,我不管,可你们不能在公共地方瞎哼哼。为什么?不为什么。低头吃你的猪食就行了。有些猪还是不服,继续哼哼,公开指责老猪是独裁猪。这越出了老猪的容忍底线。没办法,老猪只能予以处罚。一些猪被减了猪食,一些猪被阉割了器官,一些猪被锁进了猪圈,一些猪被罐成了香肠。老猪很得意自己的治场手段,不必采取养父养母曾采用的惩罚手段,就能让猪们乖乖趴在猪圈,继续拱猪食盆子。 老猪的惩罚非常有效。看着同伴被饿肚子、被锁进窝、被阉割或被灌成香肠后,少部分猪害怕了,趁机逃出了猪场。没逃的的猪或向老猪效忠,或选择不吱声。它们都看破猪尘,自顾自地吃食、交媾、生仔,迅速繁衍出一代吃喝玩乐、溜须拍马、坑蒙拐骗的新品猪。新一代猪比上一代更聪明,它们只管啃猪食盆子,吃饱了睡睡了吃。猪们想,猪的寿命本来就短,还是多吃喝玩乐吧。享乐主义驱走了老辈的信仰,猪们能吃饱、有窝睡了,就心满意足地蜗居在幸福的猪圈里。 私下里,有些曾经对老猪不满的猪也有负罪感。这些猪早年也抗争过,但有吃有喝后就放弃了抗争。为换得猪心安宁,它们选择污蔑被饿肚子、被锁进窝、被阉割和被灌成香肠的猪们,指责后者打搅了多数猪的生活,扰乱了猪场的和谐。他们冷言讥讽,说抗争的猪幼稚,是与虎谋皮。这客观上给老猪帮了大忙。以同类孤立同类,以同类治同类,从而稳固它老猪的位置。老猪以升官发财奖励公开为其帮闲的猪喽罗,这也间接奖赏了对老猪不满却保持沉默的猪们。老猪虽不信那个主义,但学会了用那个主义的手段影响猪脑,知道怎样让猪们听话。 现在,老猪首要任务是维持现状,既要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又要让猪们继续觉得它们生活在和谐的猪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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