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博爱与阶级爱 ----从领养海地孤儿谈起 (本文已授权《枫华之声》发表) 2010年1月12日,加勒比海岛国海地发生里氏7级地震。由于地震震中几乎就在其首都太子港,巨大破坏给这个弹丸小国带来灾难性后果:房屋倒塌(连总统府的上层建筑都塌了)、人员伤亡(高至20万)、基础设施被破坏(断电断水)。国际社会迅速伸出了援助之手,其中一项就是领养地震孤儿。 加拿大报纸两周后就报道首批24名海地孤儿抵达加拿大首都渥太华。新闻照片上,一名七、八岁小黑男孩戴着红色棒球帽,裹着过膝外罩,被一名白人领养母亲手牵着,走在机场凛寒中。丧亲、剧变、长途旅行好像没有破坏小黑孩的好心情,脸上满是兴奋好奇的神色;40岁左右白人母亲衣着浅蓝色风衣白色围巾,也是喜气洋洋,一只手牵着孩子,一只手拿着透明塑料夹(应该装着领养文件法律手续等)挡在胸前。 小黑孩应该是幸运的,失去了亲爱,还有领养的博爱。如果按阶级斗争论,说不定能攀上阶级爱。 爱是人类感情世界的基础,也正因为它具有的普遍性,爱又延伸并影响到人类社会、政治、历史等方方面面。虽说历史发展、生产关系变迁是以社会经济、生产力为基础,但也有太多爱恨因素在其中了。亲爱或者称血缘爱是人类繁衍割不断的天然联系,应该说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伤痕》(伤痕文学的发轫之作)里那个在文化大革命中毅然脱离母女关系,上山下乡在广阔天地锻炼了好几年的女知青,自以为已经坚强到了抛却家庭私情的程度,却在返城的火车里,被旁边小女孩一声梦呓妈妈,勾起了往事深情,对妈妈的思念与忏悔,就象挡不住的春潮,在荒芜的思绪里汹涌澎湃,再也无法遏制。 正因为亲爱具有的强大联系力量,在人类社会、政治发展中,从来没有被忽视,而对其的认识、评价和利用,却又有不尽相同的发展历程。中国古代社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特别是株连九族、斩草除根,就是这种对血缘至亲灌输的强大复仇力量以及对这种复仇力量的恐惧。儒家提倡的孝道,以及由此延伸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作为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的伦理基础,很是起到了和谐稳定的作用。 西方世界的家庭观念,一点也不比中国逊色。比如结婚妇女改随夫姓,好像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不以为然,反而感觉,“这样才是一家人”。圣诞节就象中国的春节,也是纯粹的家庭团圆,哪怕是相同的装饰、样子、过场甚至食谱,一代一代也是乐此不疲,传统观念还是很顽强的。西方的家庭团聚,特别是几十人、几百人的大家族的团聚,时不时可以报上看到。这么多人的家庭纽带关系给人心理也是一个很好的慰籍,就像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曾经表示的,“如果你知道你和大唐皇帝李世民同一个姓氏,那么你是很难感到自卑的”。 西方没有强烈的孝道,倒是在男欢女爱的爱情上做足了文章。爱情虽然好像更是爱,其实它已经超脱了本文定义的亲爱,上升到了博爱的程度。亲爱虽然牢固,可是没有博爱哪来亲爱呢,也就是没有爱情的结合,哪来血缘后代呢?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妇女地位不高,好像不需要爱情直接就产生亲爱。这也是造成中国博爱程度欠发达的一个原因。 博爱好像是资产阶级提出的,所以在中国又特别强调是,资产阶级博爱,而且一提博爱,好像马上就与虚伪挂钩,底气不那么足。大概中国封建农耕社会人与人交流比较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沟通少,关心就少,哪来博爱?西方重商社会,交流多,更加上宗教影响,容易产生博爱? 博爱显然比亲爱层次提高。就拿领养来说,谁都知道小黑孩不会是白人妇女亲生的,人家也不藏者掖着,还是高高兴兴的。人家大概也不把孩子看成自己私有财产,指望小黑孩将来给自己养老送终,就当有个精神寄托,强过养猫养狗吧。是人都会担心的养老问题,在中国是指望亲爱来解决的;在西方,主要依靠政府福利和社会福利。在这一点上我们看到,博爱思想已经体现到政治法律当中了。 正因为爱能深刻影响社会,反过来,社会政治法律也会充分体现爱的内涵。西方资产阶级提出的博爱,并没有流于形式和虚伪,而是以关注人权、社会福利在政治法律层面得到贯彻;以思想观念、身体力行在社会群体得到体现。 在现代中国历史曾经风靡一时的阶级爱同志情,试图摧毁亲爱、藐视博爱。阶级爱要革命小将揭发举报批判自己父母的“反革命罪行”,与他们划清界限。这一点上,即使资本主义的法律制度,都可以容忍嫌疑人家庭亲属不为其作有罪证明。有阶级爱肯定就有阶级恨,对这个阶级爱,反过来就是对别的阶级恨。这不是人为树立对立面吗?逆反人性和刻意树敌,注定了其短命。 博爱对个人来说,更像一种道德,一种精神境界。人活世上,除了父母之恩,亦日日仰受他人之惠。有人盖房子给我住;有人种粮食给我吃;有人做衣服给我穿;……,我能给社会回报些什么呢?只管自己脑满肠肥、灯红酒绿、闷声大发财?特别是中国的知识分子,过去还是有天降大任于我的历史感和使命感的,为民请命,与民造福,这应该说就是博爱思想。现如今,只盼少一些“自行车造成的污染比汽车更严重”之类的研究成果,与“中国需要更多下岗职工和失地农民,没有他们,哪来社会繁荣”之流的高谈阔论。如果这些知识分子看写宪章的刘晓波之流,肯定觉得他们吃饱了撑的。 孩子更需要亲爱,知识分子、当权者更需要博爱,至于阶级爱,就让它待在历史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