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嘉韵事件看半岛的成功和央视的失败

解滨

上个星期我党又办了件绝顶聪明的事，这就是把美女记者陈嘉韵（Melissa Chan）给驱逐出境了。 一开始我看她的美式英语那么纯正，还以为她是美国记者呢。 但仔细一瞧，发现她是半岛电视台从美国雇用的记者。 俺心里一惊，这下子惨喽，我党把人都得罪光啦。按理说阿拉伯世界本来跟中国就没啥利害冲突，有时他们还明里暗里踹美国几脚，他们本该是我党的统战对象才对。 这下好了，又得罪了一个朋友，就等着人家翻脸吧。 我算了一笔账，半岛这一次固然丢了一个记者站，但却赢得了世界亿万电视观众的认同和青睐，在世界媒体的影响力大大增加，这个结果我党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党白白地为人家做了一次嫁衣裳。

您也许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就是一个半岛电视台，有真那么牛吗？ 我告诉你，本来我也是和你一样想的，陈嘉韵这件事让我看到了他们真的很牛！

这件事说来话长。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美国的华人也许还记得1996在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幕式上的那件事。 NBC的解说员Bob Costas在中国队出场时一反常态，怒火中烧，只字不提中国队的情况，反而大谈中国运动员使用兴奋剂的问题，谴责中国没有人权。 我本不是什么爱国愤青，但对这个混帐的解说员也愤怒了，当下打电话给NBC抗议他们的歧视行为。 那件事引发了在美华人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 那件事以后，很多人痛定思痛，总结出问题的根源还在中国人在国际上没有话语权。 这其中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世界上最流行的媒体机构都掌握在欧美各国的手中。 人家的嘴巴大，想说啥就说啥，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在中国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阿拉伯世界早就深感其痛了。阿拉伯国家只要一和以色列发生冲突，西方世界的舆论总是偏袒以色列。 这道理很简单：西方世界的主流新闻机构的大股东差不多都是犹太人。 也就是说，犹太人控制世界的大嘴巴。

同样也是在中国人抗议NBC的1996年，一位名叫“贾巴·阿尔-塔尼”的阿拉伯人暗下决心和西方争夺话语权。 他是中东的一个弹丸小国——卡塔尔的外交部长。 为了实现他的抱负，贾巴·阿尔-塔尼跟他的国王说：在阿拉伯世界还没有一个跟BBC或CNN那样24小时连续播出新闻的属于阿拉伯人自己的电视台。 一个阿拉伯国家的电视观众即使要知道发生在另外一个阿拉伯国家的事情，也只有观看BBC的阿拉伯语节目。 他提议国王拨款解决这个问题。卡塔尔亲王谢赫·哈马德·塔尼是个明白人，当下拨款1.37亿美元筹办此事，半岛电视台诞生了。

但阿拉伯国家的观众也不是傻瓜，人家凭什么要观看那个弹丸小国的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呢？ 半岛电视台的创始人苦思冥想，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不忽悠观众的高质量的产品才行。 而制作高水平的节目就需要一批高质量的记者。 于是他们广开才路，以高薪和享有完全自由的许诺从BBC阿拉伯语部等新闻机构挖走一大批记者。 很快，他们手下云集了阿拉伯世界电视新闻界的精英。

为了牢牢抓住观众们的眼球，半岛电视台以致力于打造本地区的新闻自由为切入点，他们既不惧怕播出海湾各国争议性事件，也不怕涉及阿拉伯世界的敏感话题，更不介意播出西方不喜欢的题材。 例如，有一次科威特警察驱散示威者，导致几名议员受伤，这则新闻被半岛及时播出。 但科威特政府认为那则报道干涉了内政，扬言要关闭其记者站。 这样的撞墙看似悲催，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有关新闻的新闻往往会比原来的新闻更快地成为世界各地媒体竞相报道的热点，不但提升了电视台的名气，也无形中让人们心目中强化了对其坚持新闻自由的印象。 911事件后，我们看到的本拉登的录像声明等都是在半岛电视台首先播出的，这使半岛电视台名声雀起。 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后，半岛电视台在报道中坚定自己的立场，受到阿拉伯人的欢迎。 在短短的几年内，半岛电视台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电视台迅速成长壮大，成为“中东的CNN”。

要争夺世界话语权就必须走向世界。 2006年11月，半岛电视台的英语频道开播。 它是全球第一家总部位于中东地区的24小时英语新闻频道。 在不到六年的时间，半岛电视台英语节目一跃成为仅次于CNN国际、BBC国际的全球第三大24小时英文新闻频道。

当今全世界至少有十几家电视台在做着和半岛电视台一样的梦。 为什么半岛电视台脱颖而出？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是他们确实抓住了每一个机会，提供第一手新闻，体现出他们的特色。 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他们的记者多次提供世界唯一的原始新闻。 另外，他们的记者不知道多少次被所在国的政府警告、限制，甚至驱逐。 但每一次撞墙反而成为了他们最好的宣传广告。 去年的茉莉花革命中，半岛的记者曾被埃及的穆巴拉克当局逮捕并驱逐，他们的记者站被关闭，让世界媒体对其刮目相看。  

陈嘉韵被驱逐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向世界。 半岛电视台再次成为新闻的焦点。也许在中宣部的眼里，一个弹丸小国的电视台，连狗屎都不如，驱逐就驱逐了，咋的？ 岂料到人家早已是阿拉伯世界的CNN，是世界三大英文新闻电视网络之一。 本来半岛电视台还在绞尽脑汁设法在世界各国扩大其覆盖面，欧美各国对它还有些戒备。 例如，该台在美国的覆盖面只有DC地区。 这一次半岛从美国雇用的土生土长的美国记者被中共驱逐，事发第二天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就对此表示关切。美国国务院开始为其背书了，他们还愁今后打不开美国市场吗？

您也许要问：半岛为什么要竭尽全力将自己推销给西方各国的电视观众呢？ 这就回到了本文一开始说到的那个话语权问题。 如果半岛在西方国家站稳脚跟，那么下一次中东再有战事，西方国家的观众会跟以前那样只能听到犹太人当大老板的那些媒体的忽悠吗？

反观中国，过去十几年中，国人又做了些什么事情来争夺话语权呢？

CCTV是中国电视新闻的龙头老大，历史悠久，资金雄厚，阵营强大。 但CCTV的新闻的水准如何，他们配不配当中国的CNN，诸位网民心知肚明。 我不想用“恶心”二字来形容，毕竟他们也是一群专业人士。 真正恶心的是谁，不必我说，大家都清楚。

CCTV本来就有个全英语频道，也就是CCTV9。这些年来，央视的国际视野不能说不够宏伟。早在七、八年前我就可以在Dish Network中看到免费的CCTV9全套节目。 现在我都不需要cable或卫星天线，用电视天线就可以直接收看央视国际”China 2 4” 的24小时英语 CCTV News节目。 CCTV在美国的覆盖面早就比半岛强多少倍了。  他们也在世界各地建立了记者站，甚至招聘了一些长着洋面孔的记者。 然而这套全天候英语新闻一无特色二无收视率，从来就没看见他们挖出过任何重大新闻。 每次我在家一换到那个频道，家人都会说我神经病。 为什么呢？ 因为那种新闻根本没法看下去！ 央视永远跳不出“党的喉舌”这个紧箍咒，所有的新闻都是根据中宣部的基调进行采编的。 例如，去年央视的记者报道利比亚茉莉花革命的新闻时，一定要维护卡扎菲的合法领导人的形象，正面报道政府军的消息。 在报道叙利亚反政府游行示威的群众被政府开枪打死这件事时，只轻描淡写地提到双方都有人在冲突中死亡，避免提及叙利亚领导人的责任。 在播报中国国内的经济消息时，永远是歌舞升平，只字不提那些抗议强拆等所谓“负面新闻”。 当王立军、薄熙来事件爆发后，央视国际本来具有得天独厚的对这一事件采访和发布独家新闻的有利条件。 但我从 China 24看到的有关这件事的报道甚至还不如CCTV4来得详细。这样的新闻毫无任何价值，形同垃圾。 就靠这种垃圾新闻去和CNN、BBC争天下？

过去十几年来，阿拉伯人和中国人都在努力跟西方争夺话语权。 在资金的花费和投入的力度上，中国人也许超过阿拉伯人许多倍。 但阿拉伯人在脚踏实地迈向他们的目标。 而中国人却原地徘徊。 这一次驱逐陈嘉韵，中宣部还以为赢了一把，杀鸡给猴看呢，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岛电视台看上去是输了，实际上却是赚的盆满钵满。而中宣部自己的媒体无论砸入多少资金，到头来还是国际媒体中一个无人理睬的孤儿。

阿拉伯的一个弹丸小国的电视台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中国这样一个堂堂大国的央视却做不到？

也许，央视输就输在其党国喉舌这个致命弱点上。 我党永远把自身利益凌驾于民族利益之上，我国就永远产生不了自己的CNN或BBC，和西方争夺话语权就永远是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