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是兩位贊襄的明暗人物。唐德剛先生將義和團比作紅衛兵，惇親王載濂、端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莊親王載勛幾兄弟比作四人幫，剛毅比作林彪，此比擬戲謔的成分似乎大了些。後世認為載家兄弟利用義和團和慈禧對洋人既怕又恨的心理謀求帝位，事與願違變得窮凶極惡、喪心病狂。實際上鼓譟最烈、破壞最強的台前人物並不是載漪，而是剛毅。另外有一位詭秘人物隱匿在台後，那，就是榮祿。 剛毅是帝黨大佬翁同龢密保於慈禧的。輪到“戊戌變法”帝黨遭受滅頂之災，生死存亡之季搬倒翁同龢的神秘“小人”是誰呢？不錯！正是號稱“嚴正剛毅”的剛毅剛大人。蔡東藩先生《清史通俗演義》說到剛毅，“素有滿漢界限，他腦中含着十二字秘訣。看官！你道他是那十二字？乃是：【漢人強，滿人亡；漢人疲，滿人肥】十二字。無論什麼漢人，他總是不肯相容。”不肯相容漢人的剛毅為了共同利益與徐桐、榮祿攪合到一塊，可算是同流合污的生動寫照吧。 一九零零年四月十七日剛毅出任吏部尚書。前為兵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從一品。吏部貴為六部之首，它部首腦多多少少得唯吏部馬首是瞻。高階的一品大員、軍機大臣也得吏部舉薦、審定才行。因此剛毅的個人意見很大程度影響了比他官階高、或者職位非常重要的人。像前邊提到的趙舒翹、何乃瑩。趙的刑部尚書、軍機大臣，何的順天府尹、都查院左都御史全是剛舉薦的。兩人從涿州回來裝傻充愣、含糊其詞，最後不得不順從剛的意思，裡面藏着一個共謀進退、榮辱互濟的意思。 識字不多經常弄笑話的剛毅是如何贏得慈禧的信任，躋身股肱重臣行列的呢？ 竅道一來自官聲。剛毅前期在浙江餘杭縣的葛畢氏案（就是著名的清末四大疑案之一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闖出些名堂。然而官方和民間對於此事的評價完全相反。《清史稿》說他“……諳悉例案，承審浙江餘杭縣民婦葛畢氏案，獲平反，按律定擬，得旨嘉獎。”到了小說家劉鶚先生的筆下，《老殘遊記》裡的剛弼（暗指剛毅）實為剛愎自用、草菅人命的酷吏。“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吾人親目所見，不知凡幾矣。”今天想去是不是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竅道二作好老佛爺的白手套。《清史稿·列傳二百五十二》提及剛毅：“……二十五年，按事江南及廣東諸省。迭疏請籌長江防務，籌餉練兵，清理財政，及整頓地方一切事宜，詔皆飭行。”此一圈為慈禧弄回來上百萬兩銀子。後世的評價卻叫人忍俊不禁“……光緒二十五年（一八九九年），為中央政府解決財政困難，赴南方各省督辦稅務，其間多有搜刮各地的行為，一時輿論譁然，稱其為‘搜刮大王’。” 精髓竅道三是裝憨、耍勇、扮愚忠、壓寶太后的心思，言他人不敢言之事。朝議中慈禧非常想聽，非常想受用的話，剛大人融會貫通喊將出來。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戰爭，剛高聲嚷嚷着主戰；一八九八年戊戌變法，剛腦門叩地，厲聲苦求慈禧廢黜光緒。到了一九零零年鬧義和團，六月十四日剛毅上奏：“義和團其幼稚者，年不過十歲上下。奴才在馬上訊其練拳意欲何為？供稱原為保護身家。訊其聚眾欲作何事？供稱近被教民欺壓，是以集團報復。但一言及洋人，則怒目切齒，願得肝心。凡此之類，聞直隸、山東各州縣，無處無之，蚩蚩之眾，誅不勝誅。”結果事變中“民心可用”的義和團死了不計其數，不少人就是剛大人嘴裡“怒目切齒”十一二歲紅燈照的小姑娘。後人痛罵翁同龢之類的“清流”誤國者為“愛國賊”。那麼與義和團精神交契，思想愚劣、頭腦冥頑的剛毅剛大人又當如何評價呢？ 榮祿是國變中另一個關鍵人物。他的特點是神秘。中華民國第一任大總統袁世凱與榮祿的關係錯綜複雜、糾葛頗深。也許出于禁忌，也許是官方禁止，民國的史家們較少評議榮祿。然而作為慈禧最信任的練兵、內務大臣，榮祿掌控着武衛軍，擔負着北京城的防務。當義和團禍亂直隸、八國聯軍進犯北京之時，他的所作所為變得格外引人注目。一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榮祿是如何面對危局的呢？《清史稿》中給了不少正面評價。“二十六年，拳匪亂作，載漪等稱其術，太后信之，欲倚以排外人。福祥率甘軍攻使館，月余不下。榮祿不能阻，載漪等益橫，京師大亂，駢戮忠諫大臣。榮祿踉蹌入言，太后厲色斥之。聯軍入京，兩宮西幸，駐蹕太原。榮祿請赴行在，不許，命為留京辦事大臣……榮祿久直內廷，得太后信仗。眷顧之隆，一時無比。事無巨細，常待一言決焉。”嘖嘖嘖，人看上去真不賴！殫精竭慮、苦盡憂思處處替皇家着想。真實的情況又如何呢？下邊只講一件事。 董福祥在甘陝時就與榮祿過從甚密，兩人是換過帖的把兄弟。到了國難董和他的甘軍舊部攻伐使館、戰殺劫掠，壞事幹了不少。後來董僥倖逃過對肇事者的懲處，幾年後寫了一封長信給榮祿，《拳變余聞》引用了其中一部分，正是這部分內容道出不少事實真相。 “祥負罪無狀，僅獲免官，手書慰問，感愧交並。然私懷無訴，不能不憤極仰天而痛哭也。祥辱隸麾旌，忝總戎任，軍事聽公指揮，固部將之分，亦敬公忠誠謀國，故竭駑力，排眾謗以效馳驅，戊戌八月，公有非常之舉。七月二十日電，命祥統所部入京師，實衛公也。拳民之變，屢奉鈞諭，撫囑李來中，命攻使館。祥以茲事體大，尤尚遲疑，以公驅策，敢不承命。疊承面諭，圍攻使館，不妨開炮，祥尤以殺使臣為疑。公謂戮力攘夷，禍福同之。祥一武夫，本無知識，恃公在上，故效犬馬之奔走耳。今公巍然執政，而祥被罪，竊大惑焉。夫祥之於公，力不可謂不盡矣。公行非常之事，祥犯義以從之。公撫拳民，祥因而用之。公欲攻使館，祥彌月血戰，今獨歸罪與祥。麾下士卒解散，咸不甘心，多有議公反覆者。祥唯知報國，已拼一死，而將士憤怨，恐不足以鎮之，不敢不告。” 可見命令董福祥出面安撫義和團領袖李來中，圍攻使館下令開炮、不惜殺死使臣的，正是榮祿。這背後顯然不是載漪在指使，而是慈禧的懿旨。
紅燈照
剛毅 
榮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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