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阿丹有点翻来覆去,老婆叶涵迷糊间问着:怎么睡不着啊?"下班买了杯咖啡,那点兴奋劲还没过"。"下午还是少喝些咖啡"。叶涵说完,又迷糊地睡着了。
阿丹确实是有些睡不着。下午坐在打标签机旁,和一帮大嫂们,荤一句素一句地胡侃。
"鬼阿丹,快去看一下机器的温度,有气泡白点。"尖尖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不用回头,阿丹就知道是凤姨,上海人,老夫妻俩随女儿移民加拿大已经很多年了,对阿丹不错,让阿丹去帮忙,阿丹又可以混点额外的工时,反正也没什么累活。阿丹过去,调了调烘干机的吹风口角度和温度,让凤姨试做了几个,看看成色还比较均匀,就让凤姨继续。
"阿丹,给你介绍一个新老乡。"
阿丹这才抬起头来,在几位包裹在帽子和工作服里面的装盒女工中,顺着凤姨的手指,阿丹看见的是一张新的,有些陌生,但又很熟悉的脸, 尤其那对会说话的眼睛。
"你...,是你"
"..."
阿丹确实很吃惊,对方也有点发愣。有时世界真的很小很小,一个曾经让阿丹刻骨铭心的女人,十几年后,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没有丝毫前兆。不再年青花朵般的娇艳,原先浓浓的黑眉,稍加修饰后微微上挑,大大的眼睛旁的鱼尾纹,读出的是岁月尘霜,淡淡的蝴蝶斑洒落在面颊上,脸变得有点圆,罩在工作服下的身材,看不出什么变化来,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是一种女人的成熟。
"啊呀,你们认识啊!"
"是,同学。"
还没等阿丹开口,对方已经很大方地随口说出。她说的没有错,他们是同学,高中同学。对于高中的印象,哪怕有着后来更改阿丹性格的故事,阿丹所能记住的也仅仅是前排有着两个小辫刷的背影。
"这鬼阿丹,不是老乡,就是同学,要不然校友,反正都能扯上关系。啧啧,这下阿丹高兴了吧,这么漂亮的同学,还不赶紧巴结巴结,多套套近乎。"
"是,是。"阿丹多少有点尴尬,但又有点一反常态,大大呼呼地搬了个椅子,想侧坐在旁,以掩饰自己的局促,"可以吗?",对方点了一下头。
就这么见面了,和梦里多少次想像的场景不同,也没有什么:好吗?这样有着太多含义的煽情话语。但平静的水面下,是一道道翻起的涟漪,至少在阿丹的心里。在这间小小的工厂里,第一次看见,阿丹知道她是新近进厂的,也就大概地介绍介绍,工厂的状况,人员等。说不好是有意还是故意,像什么时候来加拿大,回去过吗?这样最基本的问候话语,都没讲。这是家香港人开的公司,虽然工资不高,也没什么福利,但给新移民一个落脚点,所以很多人都在这家公司干过,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别的机会,阿丹在这有半年多了,凭着北方人以为在讲上海话,上海人则认为在讲江北话,和凤姨她们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