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春节之后,气氛进一步紧张起来。虽然乐乐成绩挺好的,按老师的估计,可以考上个好点的本科,但润叶还是很担心。有太多的因素可能导致意外,万一临场发挥不好怎么办?万一一时粗心,读错题怎么办?万一那几天睡不好觉,怎么办?万一去考场的路上堵车,去晚了怎么办?但乐乐的努力已经达到极限,实在不忍心再给他加码,看着每天乐乐都像没睡醒一样,润叶和少安都很心疼。见润叶因为这些可能出现的意外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的,就带她回双水村在刘玉升那个庙里烧了一柱高香——那些意外只有神仙敢说绝对不会发生。 当然润叶还是受过一些教育的,对刘玉升那一套也并不全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花几万块钱带乐乐去做了一个手术,把一个黄豆大小的耳机植入到耳朵里面,又配了一副特别的眼镜,里面放有一个微型摄像头。这样乐乐到了考场之后,微型摄像头就可以把卷子的内容传输到外面,那里少安请了几个优秀老师,帮忙把答案算出来,再通过耳机传送给乐乐。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润叶专门穿了一身旗袍——说是让乐乐能够旗开得胜;少安也穿了一件马褂在外面等着,说是让乐乐能马到功成。其实少安对这些并不相信,但觉得和乐乐毕竟隔了一层,表面的功夫就要做的足一些。再说了,润叶比自己有文化,她都信了,自己没理由怀疑。 但从考场出来的乐乐并没有在意这些,大半年的高强度练习,模拟,总算熬到了高考结束。他疲惫的眼中突然有了精神,和伙伴们不约而同的冲向教室,把所有的书,复习资料都拿出来统统撕碎,扔到校园里。所有的孩子们都一起流着眼泪大笑,大喊,跳到撕碎的书上,咬牙切齿的在上面跺。每年都是这样,老师也不去阻止,因为他们理解这群即将成为人才的年轻人,对书和知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恨。 分数出来之后,乐乐取那个耳机的手术也已经痊愈,润叶带他回双水村去过夏天。村里人都对乐乐的分数很是羡慕,双水村也有几个孩子这一年参加了高考,但没有一个考上的。实际上自打卫兰之后,双水村就没有再出过一个大学生了。润叶理解乡亲们想让儿女出人头地的心情,就告诉他们:“现在的高考是全方位的竞争,已经不是原来那样只考孩子的学习成绩,还要比拼信息,科技。”当然还有家长的财力,润叶给乐乐的那些东西,哪一样都不便宜,不过当着乡亲们的面,她不好说出来。 孩子们挤过这座独木桥之后,就进入了被称为象牙塔的大学。这里的压力要比中学时小很多,除了英语之外,别的随便混混就能毕业,成为人才。但因为技术大多都是引进的,不用自己研究,而仅仅和外国人沟通又用不了那么多人手,很多人大学毕业了却找不到一份“空调咖啡电脑”的工作,同时基于千百年来的观念,他们又不可能去干“工地馒头煤窑”之类的活,所以很多人选择考研究生——变成更高级的人才。 考研的热潮为田晓晨这样的社科专业老师带来了一点存在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学生对社会科学的课程逐渐失去了兴趣,上课没人当回事,有的在课上看别的东西,有的则直接就不去;作业也全是应付,随便从网络上抄点东西,签个名就交上去。晓晨也曾努力把内容讲的生动,幽默,但都无济于事。系里的同事就劝他算了,“学生们连干活用的专业课都不愿意学,谁还来学我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那老师吐了一个烟圈,对晓晨说,“你讲的再好听,那能顶钱花吗?” “是啊,”另外一个同事李老师说,“看看我们的书上写的那些话,奉献——要是人人都奉献,还怎么用收入了调动人的积极性吗?” “还有什么哲学,世界观,价值观,社会发展的必然方向,现而今都忙着挣钱,谁关心这个呀?”同事小王也附和着说,“社会往哪儿发展管我屁事,挣自己的钱得了。” 这样的谈话在教研室里每天都有,久而久之晓晨也就习惯了。上课就是拿着书本读一下,反正也没人听,只要学生给他面子,态度上没有太过不去的地方,也都会给他及格。双方都知道上这个课,学生是为了学分,老师是为了工资。 而研究生招生中的政治考试要求一度改变了这种情况,虽然很多人对这有很大意见,但毕竟改变不了上面的决策,只能屈服。一时间社会科学的课堂堂爆满,晓晨很受鼓励,每节课都认真准备,讲起来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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