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而想到的。。。 五
胡兰成在南京他家的院子里,躺在一把虅椅上,晒着太阳,随手拿起寄来的《天地》月刊,翻到一篇题为《封锁》的文章,待到看到一二节时,他已从躺姿变成了坐姿。连续读了好几遍也难尽兴,遂写信给月刊主编苏青问张爱玲是何人,苏青回信说是女子。
胡一回到上海就去拜访苏青说要见张爱玲。苏告诉他张是不见人的。但还是给了他张的地址。第二天,胡来到张的寓所,果然吃了个闭门羹,只好从门缝塞进一张写有自己姓名,电话的纸条。隔一日,张给胡打来电话说要来拜访。
对于第一次见面,张给胡没留下好印象,人不但不漂亮,神情还略显幼稚,象个中学生,衣服与身体也不搭配。不过,他们你言我语,谈及当下流行作品以及张的写作与收入。一聊就是五小时,还言犹未尽。在他们分别时,俩人并排走着,胡说:“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就这么一句话似乎使两人的关系近了些。
第二天,胡去看张爱玲。这次相见,胡被他的所见所闻彻底征服。首先是张爱玲那装饰华贵的西式公寓给他印象深刻;二来,对于一位在乡村长大的穷酸文人来讲,张爱玲显赫的家族背景(张爱玲的奶奶是晚清中堂大人李鸿章的女儿,祖父是名臣张佩纶御史)就足以让他窒息。回去后,写了首新诗给张,他自己感觉写得不好,张也有同感,但没有直接批评他。胡表扬她谦逊,她回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后来,张把那张登在《天地》上的照片送给胡兰成,并在照片背面这样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应算是张对胡爱恋的深沉表白。
胡每次回上海就往张那儿跑,两人待在家里, 足不出户。男的停了耕,女的停了织。谈天说地,论古言今。张爱玲在教会学校读过书,对西洋文学,音乐,绘画,雕塑都颇能鉴赏一翻,她自己还画得一手好画,胡兰成在她面前,就这些西学谈论,也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而胡又是一位喜欢争强好胜之人,他的强项是中国的古典文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在张面前,他迫不及待地买弄起来。疏不知,他们同看《子夜歌》:“欢从何处来,端然有忧色。”张叹息道:“这端然真好,而她亦真是爱他!”这种对诗贴切,深层的理解,胡顿觉自愧不如。在他面前,张如当空浩月,而自己却像一条只有借着月光才能在小道上驱驱爬行的小虫。
文人都喜欢读书,也喜欢买书藏书。可张爱玲不爱买书,更不藏书。她的房间如同雪洞一般,连本字典都没有。书桌上一盏灯,一只笔,一叠纸,乃是她肆意挥毫的全部。所有故事的遣词对白,意向,动作,情景,只要她稍稍从心里过一过,就能准确无误地把它们书之笔下,而且文字细腻,入木三分,比喻生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才作家”了吧!读她的文章如饮一杯陈年醇酿,回味无穷。
胡离了婚,两人便结了婚!当时,胡三十八,张二十三。婚后不久,胡就离开上海到武汉。在武汉期间,不久就与只有十七岁的护士小周堕入情海,以至小周在送他的照片上这样题诗:“春江水沉沉,上有双竹林。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胡把这段情写在《武汉记》中,寄给张看。当他回上海时,问她可曾看了,张告诉他:“看不下去。”
后来,二战结束,胡开始了他隐名埋姓的逃亡生涯。逃亡途中又与在家守寡的范秀美同居。当他们逃到温州时,张爱玲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还专程去看望胡。开始,她并不知道胡与范的关系,日子久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她明白:胡早已不是她的“兰成”了。她站在回上海的船舷边,一人雨中撑伞,对着滔滔黄浪,伫立涕泣久之。尽管胡如此这般不忠,薄情,逃难间,张一直都在寄钱接济他。直到最后,张心念已绝,写了这封信给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并附上三十万元的汇票。
张的心门从此关闭。胡在后来的书或采访中,常常谈到他与张的这段婚姻。而张直到她去世,绝口不提这段情。人们无从得知她的内心感受,不过,从她说过的以下这句话中,我们也许能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如赐予女人的一杯毒酒,心甘情愿的以一种最美的姿势一饮而尽,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生死度外!”
张爱玲是我心中的女神,爱她的文字,敬她的人格,懂她的独处。在上世纪, 还有一位具有同样魅力的女作家,令我敬仰,她是谁?请看《由此而想到的。。。》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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