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已養成一種習慣,每天早晨送完孩子上學都會雷打不動地與父母通次電話。每次都談得很久。尤其是愛嘮叨的媽媽,總是搶着發言,沒完沒了地重複她的叮嚀和牽掛。最後是爸爸總結報告,還細心地看着時間,提醒我已打了多久,沒事那就散會吧。媽媽時常在分機上打斷我們補充一些老生常談的瑣碎之事。
久而久之,每天早晨的電話已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習慣,若哪天忙不過來忘了打,爸媽定會在中國的半夜時間打過來問一下,語氣中充滿了擔憂和關切。讓我更加不敢忽略這重要的通話。
和父母相隔萬里,無法善盡孝道,有時真恨年輕時無知,只考慮自己,跑到這遙遠的英國,讓父母晚年享受不了天倫之樂。好在老天保佑,爸爸媽媽身體還算硬朗,他們整天忙忙碌碌的倒也有益於健康。其實我也知道,父母和我一樣雖然每天電話里囑咐的很多,從來都是報喜藏憂。常常是爸爸或媽媽小病,等痊癒了才告知我,說前兩天去了醫院,接受了什麼治療,現在已沒大礙,不用擔心等等。每次一聽,就特懊悔,怎麼前幾天電話里沒察覺。於是又更加不放心,讓他們多保重身體。病向淺中醫。不要怕花錢,錢是用的,不是存的。
父母也來過幾次英國,每次都住上幾個月。他們來了後,我就如同下崗,從做飯到搞衛生都給爸媽攬下來。每每跟他們搶活干他們總齊心合力地攔住我,說:“爸媽難得來一趟,趁現在還幹得動就多干點,等我們回中國了你就沒人幫了,又該受累了。爸媽在國內整天閒着想幫還幫不上你,就讓我們在這兒多幫着你點兒。” 我無話可說,心如刀割。從小到大父母一直無微不至地照看我,直到現在都當我是個孩子似得不讓我受累。我該如何報答?該如何孝順他們?
爸爸媽媽來到英國後,把家裡弄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他們把接孩子放學的任務也分擔下來,好在學校不遠,步行也只需二十分鐘。只要是好天我都帶他們一塊去接,一塊去感受着這份親情。有時老公都感慨:“家有兩老,若有兩寶啊!”
有一次,我外出辦事,提早回家。一進門發現爸爸媽媽在花園鋸樹,鄰居花園的樹枝伸入我家,父母覺得不整潔美觀,趁我外出時趕緊着爬上梯子去修剪。可我當時卻不領情,態度極差,暴跳如雷。埋怨他們不該做危險的事情讓我擔心。爸爸媽媽只好默默地收拾好工具走進房內。現在想起真後悔當初為何動怒,爸媽只是想在他們臨走之前把家裡的一切幫我弄得妥妥噹噹才安心回國。多麼寶貴的幾個月探親假期,我卻不體諒父母的心意,讓他們難過。
去年父母來時還幫我在花園裡翻了一塊地,種上了青菜和豆角。每天除蟲,灌溉,養育。看着那綠油油的菜苗破土而出,一串串火紅的豆角花盛開怒放,爸爸媽媽天天滿足地微笑着。
父母不是農民,他們都是退休的主任醫師。七十年代初響應毛主席號召全家去農村下放兩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時才略知一點農活。可惜,青菜才吃了兩餐,豆角還沒成熟,父母的簽證就快到期了。
離別的機場,難捨難分。孩子們擁着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老淚縱橫。一聲聲叮呤,一聲聲囑咐。千言萬語,無法說起。媽媽臨走的前幾天拿出一封信給我。信封上寫着“愛女的一封感人的信” 。我很納悶,拆開一看原來是二十年前我還是中學生時寫的一封給媽媽生日的信。當年生活水平低,除了逢年過節加個餐,生日時也就下碗面加個雞蛋意思意思了。爸爸媽媽含辛茹苦地養大我和弟弟,從來沒給自己過過一個生日。記得那天媽媽生日,爸爸又出差在外。我用自己的零用錢買了一雙鞋送給媽媽,又寫了那封賀生日的信。本想給媽媽一個驚喜,沒想到當時她看完信便沒像我想象中那樣感動。原來,媽媽掩飾自己背着我們激動了好久。還把那封信珍藏至今。媽媽說:“這是我第一份生日禮物,當時驚喜的不知所措。老天給了我一個孝順女兒,媽媽好安慰。這封信我已複印了幾份,你也留一份作個紀念。” 我欲言又止,心中忐忑不安。對於將來甚至不願,也不敢去想。父母年事已高,雖然目前無恙,萬一有個頭疼腦熱,身邊有誰來端茶倒水?有誰來照顧幫忙?他們的孤寂我又能有幾多理解?
爸爸電話里說近來越發感覺老了,好多事情力不從心。不知下次何時再來,怎麼也要把身體調養好了來,免得幫不了什麼還給你們添累贅。
可憐天下父母心。
常言道“父母在,不遠遊。” 這句話着實讓我慚愧,汗顏。
如果可能,我絕不離開爸媽身邊。
如果可能,我一定讓父母更加幸福。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 我一定,一定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