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重庆彩云间。 随着数声汽笛,客轮缓缓启动,离岸,掉头,劈开江水,向下游驶去。 南来客多次走珠江水道,乘船往返于广州西樵以及广州肇庆之间,有一次还是从梧州返穗,乘坐的船只包括花尾渡以及载客数十的单层机动木船等老式客轮,也有载客数百的铁皮江轮。走长江水道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上水,从上海到池州。两次乘的都是江轮。 乘轮船顺江而下,南来客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和萱在船舷上凭栏观望了好一会儿,直到客轮驶出重庆,才返回船舱。 四等舱有八(?)个铺位,分上下铺,那几位京官也在里边。里边还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见到南来客进来,惊喜地叫了声“老师”。原来是同校的学生,曾目睹过南来客教书的风采,暑假结伴出游,还有几个在隔壁船舱。说话间又进来几个男女学生。“睇下系边个 (看看是谁)?” 随即“惊呼热衷肠”。尽管南来客一个也不认识,他乡遇校友,“相逢何必曾相识“。一个京官见状低声调侃道,“堂堂副处级居然落得个和学生同舱。” 南来客听后用粤语跟学生说了一句话,没想到那京官听得懂,当即转达给同僚,“他说他就比我们低半级,不也在坐四等舱。” 众人大笑。 师生嘻嘻哈哈一阵,南来客和几个男生相拥来到船尾小卖部。有客无酒,可乎?酒只剩下一瓶长白山红葡萄酒,还是开过的,半价,当场买下。酒是有了,有酒无肴。船上餐厅独沽一味:盖浇饭,还要到饭点才提供。真是“盘餐市远无兼味,家贫樽酒只旧醅”。无肴就无肴。师生各自靠在尾舷上,江风拂面,江水湍急,崇山峻岭连绵不断倒退,老鹰在高天盘旋远去;船尾水花飞溅,波涛翻滚,江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浪迹。在轮番播放的“长江之歌”和“乡恋”歌声中,把酒临风,凭舷小饮,发怀古之幽情,羡长江之无穷,如此乐事,人生又能遇上几次呢? 傍晚时分,船靠岸,到万县了。 船上广播,乘客可以下船逛夜市,不过不要走远了,午夜前回船休息。 下船以后,沿着一条道走,越往里走越热闹,两边的摊档店铺,越来越密集,卖藤器、卖石头、卖其它土特产,一条长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蜿蜒两三里地。 当晚在万县过夜。 第二天清晨,迎着朝阳,客轮劈波斩浪,驶往三峡。 三峡风光,南来客心驰神往多年了。 甲板上船舷边早已站满了人,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观景。 喇叭响起,广播说前方是白帝城。遥望白帝城,南来客想到刘备白帝城托孤,更想到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又进一步联想到1966年7月毛主席畅游长江。千里江陵真能“一日还“吗?据《水经注》记载:“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一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南来客对此存疑。南来客认为,老李的“千里江陵一日还” 和有关老人家以73岁高龄在大江上闲庭信步近30华里、历时1小时05分钟的报导一样,充满了(革命的)浪漫主义,豪迈固豪迈,都当不得真。 浮想联翩,不觉船出夔门,回望,“峡束沧江对起“,瞿塘峡的背影,尤如两道大门,又牢牢锁住大江。 描写三峡的文字,南来客印象最深的是郦道元《水经注》中“三峡七百里间,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夜时分,不见曦日”那一段。尽管古书中描写的隐天蔽日的山川形势,已经不复可见,可是峭壁断崖与滔滔江水,依然能使人通过想象感受那种摄人心魄的情景;而远山传来的数声长啸,又使人不由自主地进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满裳“的惆怅意境之中。 三峡江上往来船只不多,相遇时皆互相鸣笛致意。乘客最为兴奋的是见到走上水的客轮。两船“擦肩”而过时,双方挥手呼喊,声震峡谷。 客轮驶出三峡后,江面渐宽,水也清澈起来,不久,眼前出现一条大坝:万里长江第一坝,葛洲坝水利枢纽。宜昌到了。 客轮减速,靠近一个闸口,停了下来。闸门打开,客轮缓缓进入闸室,闸门关闭,放水降低水位,再开闸,放客轮驶出闸室,进入大坝另一头。 客轮出闸,再次驶入大江。整个过程耗时一小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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