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在不断的提醒自己,远离一切毒品,远离一切诱惑…
然而总是难以抵挡心中的魔鬼…
最近一个月,又一口气买了一堆书,一堆唱片,还有一堆摄影器材…
现在盘点清理一下,作为自己堕落的“月光族”生活的见证吧,也算是自己的年终总结。
1. 荒木经惟写真集《东京日和》
《东京日和》片断
我靠摄影为生,家里有个宽敞的阳台。黄昏时分,斜晖映地,外头风景如水彩画般鲜艳夺目。
那一年,阳子还在世。
阳子是我的妻子,我很爱她。
因为内分泌失调,阳子会经常歇斯底里的发疯,终日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朋友们都有意疏远她,我很难过,但能做的也只是极力避免触怒阳子,全心全力的保护她,不受外界伤害。
一连几天,阳子忽然失踪了。我很慌张,四处寻访却一无所获。阳子终于还是回来了,还领着一个迷路的男孩。阳子很爱他,两人就像是母子,相依为命。我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事情又起了变化:阳子强迫男孩装穿女孩衣服,遭到拒绝,阳子十分伤心,此后不久,男孩被家长领了回去,阳子彻底绝望,又一次陷入疯狂。
为了让阳子早日恢复,我带她回到了故乡九州。优美的山村风光,陶冶阳子失控的心灵,她安静了许多,情绪非常好。我仿佛感觉到了昔日的爱情气息,缓缓的在两人中间复活。
阳子有一次失踪,我跑遍整个城市,最后在海滨的一艘废弃艇上发现了她。阳子睡得很熟,如婴儿般安详恬静。我忽然有了莫名的冲动,用相机捕捉下了这幅永不磨灭的记忆。
这是阳子生前最后一张写真,两个月后,阳子去了。
时光如同阳子的生命,默默地在我的指间流淌、消失,变得全无踪迹可寻。这一天,我拉开窗帘,东京日和,天气和煦晴朗,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走出阳台了,人间世情对于我而言,已是恍如隔世。
前言
我的摄影生涯,是从遇见阳子开始的。
63年入电通社,拍摄的第一幅作品就是阳子的写真,那时候她还是文书科的职员。在公司的摄影室里与她约会,一起旅行……。
71年我们结婚了。汇总蜜月旅行的写真,自费出版了《感伤的旅行》。此后,我们又陆续出版了一些作品集,包括其后不久的《阳子,我的爱》、82年的《10年后的感伤旅行》、84年的《乡愁夜》、85年的《爱情生活》、87年的《如痴如狂》、89年的《爱情旅行》;所有这些,都是由我摄影,阳子配文。
那一阵子,我们两个人在东京每日吃喝玩乐,欢愉之情,难以言表。汇成文字图片,题名《东京日和》,最初在《思想科学》连载,本以为会一直这么放纵下去……连载第三章终结,她又一次入院,90年1月27日,阳子永远离开了我。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篇连载,但这是阳子最后的文章,我要把它们变成一本书。阳子走了,奇乐(一只猫)和我孤零零的生活在世上,每日思念阳子,出去散步,回来写下自己的感伤,终于完成此书。我要将《东京日和》和书中的写真一起献给阳子。
荒木经惟
2月17日
东京日和。思念阳子,决定出去走走。至银座和光,想起了东京站的日光。在 纪伊国屋店,买了廉价和高价的商品,还有《裸像》中的“裸像”。回家,收到《ON THE LINE》2月期杂志,读了阳子最后的文章,哭了。
“阳子,你应该明白的。我想说的或许不是思念。
你站在街对面的时候,只是一个人。结婚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你走在人群里,走过我身边。
只是你一个人。
阳子,还有很多事情,我可能不知道,关于你的。你从来没有试图告诉更多。
阳子,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正常的日子。除了你,我可能不会拥有更多。
东京的太阳就照在外边的阳台上,就象你在的时候那样。猫懒洋洋的爬在椅子上。桌上的烟缸架着支没有抽完的香烟。旁边是你的照片。对面仍然没有高楼。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太阳下山。
阳子,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说的很多话你都听不到;其实很多话我只是在心里对你说。
阳子,那天你对我说,“你不要对我太好。”当时你穿着和服,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阳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
阳子,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那天清晨在雨中,我们在石头钢琴上一起弹那首《土耳其进行曲》。
阳子,你曾经离开我三天,那三天我在想你会不会永远的走掉,不再回来。如今,你已经离开了2年半。
有一晚,你躺在塌塌米上,背对着我。
阳子,像你说的,7月9日就会到来。每一年都有这样一天。
我们踢着一支啤酒罐回家的晚上,我看到你脸上的微笑。只是来不及按下快门,那一刻已经过去了。
阳子,向日葵开的最好的那一天,东京的太阳也正暖。我们到了柳川,象结婚时来的那次一样,那家旅馆的小院仍然是干净的绿色。而我们住过的房间也没有变过。
曾经见过的那个老婆婆已经94岁了。是不是除了时间,一切都不会改变?
阳子,我记得,你一直在笑,就坐在我的面前的船头。
阳子,我以为你一直都在会在我身边。
阳子,你记得吗,那天在柳川的一个小理发馆里,我睡着了。而此刻,你正躺在河边的那艘小船上,睡的正香。风从身边吹过的时候,我看着你哭了。
阳子,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夫妻。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一起是不是真的开心。
阳子,无论是后来的车祸还是你子宫里的肿瘤,都不能让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即使是现在,我也一直觉得,你就在这里。”
——东京日和
荒木经惟
后记
独自行走,写成《东京日和》一书,并不是我献给阳子的;这本是她的遗著,现在终于完成了。或许,这些写真都是阳子拍的,冥冥中从彼岸传过来。五光十色的写真生涯,是从遇见阳子开始的,人去楼空,一切都结束了。
至于以后,嗯……暂且打算去河边呆一阵,望碧空万里,任脚下河水安静流淌,随波漂零,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93年正月
荒木经惟也许是日本现在最著名的摄影大师。他生平极度热衷于写真,自称为“摄影狂人”,视摄影为每日必完成功课,到目前为止已经推出了300多册写真集,而且这个数字每年还在不断增长。如果单看他照片,你可能会以为他是个猥亵的日本怪老头。他的作品人物以风尘女子为主,穿梭于艺术与色情之间,致力于单纯对性的想象的影像的体现及最大限度对人类无意识性欲的呈现。作品充满浓郁的城市夜景韵味,潮湿的色情味,豪华招牌灯光散发出野蛮、带有粗暴虐性的色欲、被无情蹂躏的女人、眼泪以及绝望等。因此常被评论界认为带有变态倾向。1992年,他在《疯狂图片日记》摄影展中被控展示淫秽照片,被罚款30万日元。1992年他在澳大利亚举办的《荒木的东京》摄影展引起了国际轰动,而由这些参展作品汇集出版的写真集《色情》却被日本警方认定为淫秽出版物而遭到没收与取缔。
荒木经惟1940年出生于东京台东区一个小手工业主的家庭,受父亲影响,从小学时代开始就喜欢上了摄影。1963年,荒木经惟从国立千叶大学工学系摄影专业毕业,进入日本最著名的电通广告公司任专职广告摄影师。1964年以一组表现了顽皮儿童的作品获得日本摄影界的殊荣----第一届“太阳奖” 摄影奖。1971年,他与同在电通公司工作的美女秘书青木阳子结婚。在新婚旅行后,他私自动用公司的复印机,制作了记录两人新婚旅行的复印摄影作品集《伤感之旅》(限定1000册)并广为散发。《伤感之旅》不仅是荒木经惟个人艺术的高峰,同时还具有摄影史上的意义。六七十年代之交,正是日本摄影界对传统摄影观念及摄影手法本身进行反思和重构的时代,对“个人性”的表现成为当时的一个热点。而《伤感之旅》则以大胆的手法将这一观念推向了极至,使日本的现代摄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1990年阳子因为患子宫癌而去世。1993年为了纪念亡妻,荒木出版了散文写真集《东京日和》。这本书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情节的东西,只是从容淡定地记录着一个个细密琐碎的生活细节,弥散在书中的感伤之情,若隐若现,虽平静如水,却不时刺痛着读者的心。
1996年,荒木的好朋友导演竹中直人决心将《东京日和》这本书拍成电影。一年以后,在荒木和阳子结婚纪念日的97年7月9号,导演竹中直人拍完了《东京日和》最后一个镜头。这时候,距离现实中的阳子因为子宫癌去世的那天,已经过去了7年5个月12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部沉闷的电影,并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推动着故事的发展。整部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摄影师岛津在回想他与妻子阳子平素里点点滴滴的生活片段。然而在平缓流畅的叙述中,人们能感受到男女主人公之间细腻而深厚的感情。故事发展得很慢,就像一只木船平缓地在水面浮动,雨后的蘑菇安静地生活,纤弱的蜘蛛网在风中微微颤动,爬山虎蜿蜒的痕迹,抑或夏日空寂的午后喝一杯冰水时淡淡流上来的悲伤。画面的色彩很素雅,一种老旧的黄。中山美惠美得像野菊花,不张不扬,风吹动她小碎花的长裙,百转千回的柔情。影片的背景是平实的东京风情,没有排排耸立的高楼大厦,有的只是普通的民宅,水塔,电线杆子,跑动的火车,猫在秋日的下午打着哈欠晒老太阳,卖小挂件的车子丁零当啷地过去了。忽然想起了电影中看到的传统的中国城市影像,密密匝匝的里弄房子,早晨女人刷马桶的声音,男人跻着拖鞋走过来手里拿着牛奶和粢饭或生煎馒头,孩子急急地刷牙。然后是黄昏,女人在家门口剥毛豆,男人在炒菜,孩子在院子里踢球,公用电话亭的老太太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王大毛家电话!”每个城市掠去表面的浮华和纸醉金迷,都有最平实的一面。而最平实的也是最真实和最感性的。男女主角的爱情,也正象静静流出的泉水,一点点,一点点,将你的心浸润得柔软,蜷缩起来。也许爱情,就该是如此简单而阳光。电影里,阳子和一个94岁的老婆婆合影,岛津边拍照边笑着说:我们要一起活到130岁!影片快结束的时候,是岛津在哭,他想起了阳子,而阳子已经死了,留给他的只有回忆—那些在平凡的生活中点滴积累起来的爱情。忽然想起一篇散文,小女孩看着曾祖父整日坐在炕梢上,活在往事里,想着曾祖母。他的毛蓝褂子袖口已经磨得毛了边,领窝处依稀可见的针脚,匀称细致得让人感动。它让我们都想起曾祖母的小手,想起她细针密线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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