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是中国农历的第一个节气,立春象征着万物更新,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春天渐渐来临了。今年这个时节,我更加思念过世整整三十年的姥姥。说来有些巧合,我在立春这一天出生;姥姥的名字是立春的谐音,她叫李春兰。据姥姥说,她也是在春天出生,具体哪一天,她也记不清楚了。小时候,我们一说“立春了”,她就认为是在叫她的名字。 在我的博文《出生在北京》一文中,我提到,父母参加完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后随四野的南下部队到了武汉。几年后,他们的第一个男孩降生了。因为出生在江东,所以他们给我哥哥起名叫江东。两年后,部队又接到北上的命令,他们来到了北京。我想,他们有了一个男孩之后,下一个孩子应该是想要一个女孩。天遂人意,他们的欢笑在立春那天出生在北京的平安里医院。姥姥也是在立春这一天从山东老家启程来京。这次来京,她肩负着光荣的“历史使命”---来北京照看刚刚出生的外孙女。我与姥姥开始了形影不离的生活,直到姥姥80岁病逝,我与姥姥共同生活了26年(除去我在部队的那几年)。 姥姥小的时候,家境十分贫寒,是个典型的山东小脚老太太,不识字。听妈妈讲,姥爷和姥姥结婚没几年,因为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姥爷就闯关东去了。姥爷一去就杳无音讯。妈妈都不记得姥爷的模样。多年后,听闯关东侥幸活下来的人说,姥爷早就死在闯关东的路上了。姥姥从小年轻守寡,所以,我没有舅舅,没有姨。她在农村受尽了人间的苦难,艰辛。姥姥与母亲俩人从小相依为命。为了能够活下去,姥姥让妈妈去亲戚家讨一口饭吃。妈妈在去亲戚家讨饭的路上,和另外两个穷苦姐妹一同跑去参军了。妈妈这一走,又是多少年,留下了姥姥一人在山东老家。一直到我在北京出生,爸爸妈妈决定将姥姥接来北京。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在北京的家也刚刚安定下来。 从我一出生,就一直和姥姥生活在一起。我从小一直是姥姥带大的,一直到2岁,我开始上幼儿园。小时候,我与姥姥形影不离,姥姥是我的依靠,久而久之,我与姥姥有了一种心灵上的深厚感情。 听姥姥后来讲,我小时候特别不好带,整夜的哭闹。可是她从来不嫌烦,也不让我妈妈过来照顾我。好像我越哭闹她越高兴。我有一张一岁时的照片,我妈妈在背后写着“哭夜姑娘”。姥姥不光是照顾我,她还是我们的“管家”。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粮食,副食都是按量,按人供应。姥姥操持家务精打细算,勤俭节约。她掌管着家里每天的柴米油盐,洗衣做饭一切家务事。姥姥是山东人,特别会做面食,擀面,蒸馒头,蒸包子,包饺子,包混沌样样都会。她虽然不识字,但认识粮票上的斤两,认识布票上的尺寸和其他票证。我父母下班回来,我们从幼儿园回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摆在桌子上了。因为有姥姥操持家务,所以我妈妈不会做饭,我长大后也不太会做饭。姥姥每天都会把屋子的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自己也非常爱干净,经常自己洗头,洗澡,洗衣服。姥姥是院子里有名的老好人,待人十分热情。我记得,小时候邻居的小孩来家里玩,都会去姥姥屋里和她打一声招呼。姥姥特别喜欢听我们读书,念报纸,唱歌。她用我们扔掉的笔头,草稿纸练习写字,学文化。用她的话说“照猫画虎”。那时,她可以认识一百多个字了。 由于早年丧夫,姥姥痛苦悲伤,所以年轻的时候就养成了抽烟的习惯,以解除心中的苦闷。久而久之,落下了严重的哮喘病,呼吸困难,经常犯病。姥姥来北京后,爸爸妈妈曾经千方百计为她看病治疗。为了给姥姥补充营养,妈妈到医院开了一个证明,给姥姥定了半磅牛奶。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那时对订购牛奶控制很严。但是,姥姥说,她自己属牛,不能喝牛奶,所以,给她订的牛奶成了我的营养品。其实,姥姥何尝不需要营养,她对孙女的爱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浇灌到我的心田里,姥姥用她春天般的温暖把我带大。由于姥姥的精心照料,我小时候长的又圆又胖。小时候,家里人,院子里的人都叫我“胖嘟嘟”;我到部队后,还有人叫我这个名字。 姥姥幼年时期养成的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习惯跟了她一辈子。她有一个特殊的“百宝箱”,里面有她平时收攒起来的线头,布头,纸片,铅笔头,橡皮头,各种纽扣,皮筋等其它杂物,还有她平时做手工活的剪刀,针线,顶针等。一有空闲,姥姥总是针不离手。她还有一个特殊手艺,那就是纳鞋底。姥姥纳的鞋底针线又细又密非常结实。我每次穿上姥姥给我做的鞋子,都会向我的小朋友们自豪的炫耀一番。我在部队时写信告诉姥姥,军队里每年都会按季发衣服,发鞋子,不要再给我做鞋了。可是,姥姥仍然闲不住,又给我做了两双鞋,托人带给我。 姥姥去世之前,我和老公正在热恋的交往之中。姥姥凭借她多年的生活阅历,在弥留之际,手指着老公,附耳告诉我说,“他是个好人”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在姥姥的内心中,对我的婚事也十分牵挂。 姥姥没有文化,但是她深深明白人的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早在去世之前,她就向我展示了深深藏在箱子底下的寿衣,并且详细告诉我,在她去世时,如何给她穿戴。姥姥去世时很平静,很安详。我用那只她使用了一辈子的牛角篦子,最后一次给她梳理头发,用湿热的毛巾最后一次擦洗她那布满人生沧桑的面庞,我最后一次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