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一个月有余,有幸拜读了黄仁宇先生《万历十五年》,感概良多。黄仁宇先生以短小精悍的传记形式,评述了万历十五年(1587年)前后几位极其重要人物的事迹,如万历皇帝,首辅张居正,申时行,清官海瑞,抗倭名将戚继光,哲学家李贽,使读者对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哲学思想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书中迸发出的独特新颖的历史观,发人深省,打破了传统历史评述所谓的“去粕取精”实质“为我所用”的方式,站在了一个更加公正的角度去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毕读此书,有种冲破浑噩,初见曙光的感觉,感叹这世间之大,很难出现所谓的“完人”。纵然有治世之能,功高盖世,也很难不在其生平发现丝毫的瑕疵。所谓“英雄”,实则为当世所需之人,加以推崇。时过境迁,受人唾弃者,不计其数。遥想当年袁成焕金戈铁马,独卧宁远城。宁远城保卫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打得努尔哈赤闻风丧胆,数月后郁郁而终,成为了大明后期北方兴起的一颗将星,路人皆颂其将才,堪比“南戚北李”。谁知世事难料,在他再次被启用后,驻守辽东,在皇太极绕道围攻北京之时,中其离间之计,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北京城内百姓欢欣雀跃,争食其肉。直至大清年代,人们才从大清的史料中得知袁成焕是含冤而死的,又颂其为民族英雄,此所谓世事难料啊。
黄先生的书中首先谈到的是万历皇帝,在位48年,是明朝在位最长的一个皇帝,可是在后人的眼中只能称得上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帝,既无建功立业之才,也无开创盛世之德,拒绝上朝的时间也是明朝最长的一位。实则谈起万历皇帝,黄先生更多的是叹息,纵然其有励精图治的抱负和治世的才德,在那样的一种文官制度之下,想要发挥也是难上加难。明朝自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国至万历皇帝朱翊钧,已经历经了200多年的历史。可是到了万历年,皇帝已经成为了文官制度下的一个摆设,早已失去了洪武皇帝当年指点江山,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洪武皇帝所设立的文官制度,意在于维系本朝的稳定,而非追求发展与飞越。明朝也是一个以道德治国而非法律治国的朝代,“四书”则成为其治国的范本。在处理任何事务时,都须站在儒家仁义道德的一面,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违反这些教条。在这样一种制度下,皇帝所要做的仅仅是维系政府的一种权威,而真正治理国家的却是那帮文臣们。我们的小皇帝朱翊钧十岁就登基做了皇帝,接受的是传统的儒家教育“四书”与朱子理学。起初,他确实是按照儒家的仁义道德去做,也尝试过励精图治去开创一番盛世,可就在这尝试的过程中,他渐渐懂得自己在这个制度中仅仅是文臣面前的一个傀儡,而朝中的廷臣们也是各怀鬼胎,甚至是那些冒死直谏的文臣们也是抱着“沽名买直”的心态,或为流芳百世,或为文官集团的利益抗争。很多冒死直谏的人心里都明白,即使被被罢官,被杖刑,只要没死,文官集团中其他成员又会为其辩护,谓之忠义,事后多半是功成名就,而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遂成风气。当然,我们的万历皇帝起初是不能窥见其中的奥妙,可是时间长了也自然体会到其中暗藏的玄机。之后,又发生了万历皇帝“弃长立幼”的事件。万历皇帝想立皇妃郑氏的皇子常洵为皇太子,而弃皇后所生的长子常洛,遭到文官们的一致反对。最后,万历皇帝不甘于受这种文官制度的束缚,又没有大刀阔斧改革的气魄,只好选择了消极抗争,采用“无为”的方式,便产生了之后近三十年不上朝的局面,被后人称之为“昏庸”。很多人在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仅仅把万历皇帝看作一个制度象征,而常常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人的本质。在这样的一种文官制度下,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必将是一个“无为之人”,既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治理这个国家,也不能肆意妄为,有损自己的名声,完完全全只能按照儒家思想所圈定的一种模式去行事,稍加不注意,就会受到群臣们的指责,并以辞职罢官相威胁。到后来,万历皇帝对于空缺的官位已不在委任新人,就让它空在那里,也好得个耳根清闲。
实则,与其说看万历皇帝这个人,倒不如说看到的是一种腐朽的文官制度。在这样一种制度的带领下,帝国也必将一步步地走向灭亡。当然,之后的历史也确实见了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