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读了梁实秋先生的《中年》,不禁为先生关于中年窘态,刻木三分的描写叫绝,不过又觉得先生的描写似乎有点过于恶毒,却依然不失幽默.不知是时代的变迁,还是自己不愿承认这残酷的现实,有点未必完全赞同先生的观点。
钟表上的时针是在慢慢地移动着,移动的如此之慢,使你几乎不感觉到它的移动。先生用这样的开篇描写,诠释了中文中渐渐一词,这渐渐就是在动,你却又感觉不到它的移动,等蓦然回首时,这才豁然发现,自己已是人到中年。
当一片小小的树叶,飘飘扬扬,飘飘扬扬地被风吹落到地面时,古人有些伤感地悲叹秋天的来临。相对于自然的秋天,中年是人生的秋天,早已没了春日里的生机,也不再夏季般的火热,有的只是秋天的平实。每天看着镜中自己的形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一如觉不出钟表上的时针移动一样。拜母亲的优良遗传所赐,依然一头浓密的黑发,全然没有先生所说头顶上的头发,搬家到腮旁颌下的趋势,当然鬓角也无那几根怵目惊心的白发。没有,看不出,不表明体验不到岁月的变迁,中年的降临。最先感觉身体变化的信号,是视力的变化。近视眼,眼镜戴了几十年,不记得,也早忘了视力正常时的感受,所能想象出的近视眼的唯一好处,就是端起碗,往嘴里划拉饭时,能清楚地区分出是绿豆还是葱花。后来,那绿豆开始有点看着像葱花,眼睛有些发胀不适,不再看着碗里的菜下饭时,这才有了蓦然一惊,人到中年,老花眼。现如今,划进嘴的全靠味觉来区分,不知将来有那么一天,人到老年时,味觉会有什么样退化,想来还不至于把绿豆吃成葱花。
现在的人们常常关心的是如何消除那过剩的营养,这过剩营养的生命力自然要比那吃窝头米糕拖到中年的以前人们强一些。套用梁先生的引用,施耐庵《水浒》序云:"人生三十未娶,不应再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真的可以说是老皇历了,别说三十,老牛和嫩草的鲜活例子,大家不会陌生。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五十多岁时,一个电话,去了白宫。所以,人的生活,四十才开始,早前的人生只是一些铺垫。环顾自己的朋友和同学,个个都很活分的样子,先生所说,中年时一些心急的朋友已先走一步的煞风景,倒是不存于在这个年代。但,一批又一批满面春风,昂首阔步的青年人晃动于眼前,那是实话,和时代没有关系。
人生一如攀临,中年好似人生最高处,回望过去,一路攀爬,磕磕碰碰,跌跌撞撞,那些明坑暗井,怪石峋岭,其实人到中年,早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望前看,先生所言,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依我所看,只能算是轻松的多,未必就那么好走,稍有不慎,依旧是可以摔得鼻青眼肿。记得多年前,攀北京香山,手所及处的树干,早已被人们的肉手磨的很光溜。虽说那时年青,上山没有花费太多力气,不过下山扶着一个个光溜的树干,避免了摔倒的可能,人生又何尝不是?下山的路,依然需要的是小心和谨慎。
先生所言极是,中年的妙趣,在于相当的人生认识,认识自己,从而作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说白一些,能看得开了,虽还不能知天命,但最起码知道自己是那块料。认识人生,认识自己,认识生活,这大概是人到中年的最大收获。所以先生以旧时戏班的中年演员,因为是有了多年的人生认识,才真的懂了戏的内容,才宜于唱全本的大武戏,作为他的点睛之笔,先抑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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