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一篇，写于伊拉克战争开始之际）

    有段时间没来坛子，近日闲来翻翻旧贴，偶然如下语录：“伊拉克一次死15个平民，媒体就像发情一样***妈的，山西死60多口子民工，媒体鸟屁不放一个，什么东西啊。”

    呵呵，用词虽欠考究，但许久没听过这种象样的人话了。中国媒体对伊拉克战争报道的饱和轰炸，造就了老少看客们饭桌上新鲜出锅的人血馒头。山西吕梁矿井下绝望的双手，辽宁海城中毒学生家长们无助的眼神，淹没于关于远方战事的口水的短兵相接。几千公里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远比近在咫尺的大规模杀伤性矿难和大规模杀伤性病菌更能为一个毒疮解热阵痛。在这样一个斑斓的民族主义化粪池里，猴丫头的这句话就象是一个气泡，倔强地冒出来，“政治不正确”地升腾着，直到这池子的表面，与外边的清新空气“啪” 地一下融合。

    和平时代的平民伤亡，更能折射出良心的底线。

    然而，全世界的良心在这场战争中也被迫按照不同的标签排队，为不同的伤亡买单。一切可以调动的感情，倾注于杀还是不杀，是道义问题还是政治问题亦或是技术问题的排列组合；一切可以追溯的思想，演出着反美、反霸权与反民主之间若隐若现的三角恋，人权与主权之间纠缠不清的二人转，以及和平主义者与萨达姆之间又爱又恨的一夜情。然而，在这漫天的喧哗与骚动中，一个声音，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始终在耳盼回响：

    HE IS FINISHED！

    故事的第一个主角当然不是萨达姆，而是米洛舍维奇。当年俄国在科索沃战事中丢车保帅，压老米跟北约签订城下之盟，而塞尔维亚人民对自己军队的暴行仍然一无所知。千禧年之夜，贝尔格莱德，户外摇滚音乐会。新世纪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摇滚乐手们并没有奏乐。人们被告知”We have nothing to celebrate”，舞台旁边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战争中阵亡人员的姓名和照片。在这令人窒息的十几分钟后，一个鼓手走到台前，指着老米的照片大喊：“Gotov Je! ” (He’s Finished!) 这句话，后来就张帖在贝市的大街小巷，回荡在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几十万煤矿工人，纺织工人，公务员，学生，教师等组成的示威游行的人潮中。这句话让弹压罢工的军队退避三舍，让部署镇压游行的警察不敢靠前，让手握国家机器的老米瑟瑟发抖。几十万人的同一个声音，让一个“民族命运的主宰” ，变成了一个破落的阶下囚。它撕下了旧欧洲铁幕上的最后一块补丁，镌刻出新世纪人类历史的第一个里程碑。

    前不久，倒米运动的核心人物金吉奇被暗杀。然而，正是他官邸前民众敬献的花海，正是长街两边几十万默默无声为他送葬的人们，才真正宣告老米的“天下”已经FINISH了。

    这个声音第二次响起，是在电视机前观看今年国际花样滑冰的一站季前赛(pre-season tournament)。当评论员说下一对出场的运动员来自阿富汗的时候，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拉伯国家一向与这项运动绝缘，更不消说阿富汗这个既没有冰场，又没有任何芭蕾传统，而且是硝烟未尽的国度。可他们真的来了。尽管连我这个外行也能看出他们技术粗糙，配合生疏，动作衔接不畅；尽管他们只能以入门级的两周跳去挑战别人的三周半，甚至服装设计都有点不伦不类，尽管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得到技术和艺术表现的最低分，但观众还是伴着轻快悠扬的阿富汗民族音乐打着节拍，当他们结束表演时，全体观众更是起立为他们鼓掌。那一晚，他们获得的掌声最长，最热烈。那一晚，我知道，塔利班的“天下” 也FINISH了。

    钱钟书先生有句话，叫做“‘刑罚’ 之施于天下，就是战争” 。‘刑罚’ 之加上引号，我想乃是指酷刑恶法。在这个意义上说，萨达姆早已经用军警、监狱、枪弹，甚至生化武器向伊拉克人民宣战了。在这个体育论坛里，我们也不要忘了，这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民，也包括伊拉克的足球国脚，举重明星，排球教练。。。本着“成熟一个发展一个”的原则，这回轮到老萨的“天下” 了。不过他的这个天下还真需要加上引号，因为确切地说是“地下” 了。天下也罢，地下也罢，几天也好，几个月也好，总之，HE‘S FINISHED！

    这句话用中国人最亲切的语言说就是：他完蛋了！

   用当代愤青们熟悉又不熟悉的语言说就是：犯我人民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