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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宗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 我們相知超過了半個世紀. 雖然我沒有他那麼牛,但卻是幾十年的相知. 三十年前,我們差不多同時空降到楓葉國鹹水埠. 在羊城分手時,他送我一幅用蒼勁古樸的漢隸寫的條幅: “石豈無骨,竹亦有姿;唯斯二者,是謂相知.”我一直珍藏之. 他告訴過我一個秘密: 小時候因為倔得像一頭牛,“牛精”得有點令人怕,於是他的八伯父賜他以“牛炘”的嘉名. 不過隨着年歲的增長,這一嘉名也逐漸被人遺忘了. 我是在日後的相交相知中印證了他的那種牛精牛勁牛脾氣的. 話說上世紀六十年代伊始.我們期將高中畢業 .時中蘇交惡, 國民勒緊褲帶過日子的慘情更是每況愈下. 因為糧食奇缺, 學校里為了減輕學生的體力消耗,體育課取消了所有活動,而代之以學習太極拳. 你知道, 我倆本來就是那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壞鬼書生.這下可慘了.我倆自創的種種招式 , 成了同學們的笑料,於是,飢餓的日子裡乾澀的腸肚有了填充劑. 須知體育科考試不合格, 是會影響畢業成績的. 好個牛人宗炘, 考試前一晚在校自修後,跑到教師宿舍,硬是把個體育教師(也是我們的班主任)繆道深老師揪出來,連夜替他補課.牛人的牛勁打動了繆老師, 單對一的惡補也許奏效, 他經過近三個小時披星戴月的苦練(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 次日早上體育課的太極拳考試, 居然讓他輕易地拿了個5分 (過往體育科得了3分已經沾沾自喜了)! 為了報效恩師, 午飯時他把自己午餐的兩個饅頭, 靜靜地送到繆老師的宿舍(當然自己得挨餓了,在那個饑荒的年代, 他的這一舉措,應該是一個很大的奉獻).據說, 這後來的幾十年,他也從未廢過這幾經艱辛學來的武功!牛! 從高中二年級起, 李而已老師就一直是我們班的語文科教師. 他風流倜儻,學識淵博,是宗炘崇拜的偶像. 在文化革命中,這師生倆還成了同一戰壕的摯友.那是後話. 這個宗炘,荷包一向都很羞澀,可是為了到文德路古籍書店買一套«楚辭»,居然剋扣了自己的伙食費! 當他如願以償後,對這本泛了黃的線裝書,真是愛不釋手. 上語文課時, 他肆無忌憚地擺上桌子, 去啃那“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可這位李老師卻對此視而不見,聽之任之.非不管也, 用不着管也, 皆因這位擔任語文科代表的高徒, 語文科成績總是全班之冠, 課本上的古文詩詞都被他背得滾瓜爛熟,那些文言虛詞,更是難不倒他 (其實李老師年輕時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有其師必有其徒也). 也就是在這個風華正茂的年代, 吳豫光,宗炘和楊菲立組成的三劍客,操控了當時的學生校刊«朝葩».鋒芒所向,直指學校共青団委. 正因此,差點沒招來市教育局特派員的整肅. 我還記得,那個被我起了個“啤酒佬”綽號的趙寶慶, 因為“收聽反動電台”惹上了麻煩! 在紅旗下成長,一路春風得意走來的哥們, 靈魂深處受到了觸動. 爾後,宗炘在他給我的«自題十九歲小照»里寫道:“燕泣危巢毀,愚人戀夢中;書生凌酷雪,年少搏扶風!” 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別號—“危巢泣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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