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Creaders.net）网友淮政来稿： 前几天读了《大学虽已遍天下，世上再无蔡元培》纪念文章，回想起民国世代，颇有感触。 蔡元培先生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那个时代，不仅出了个蔡元培，还出了一大帮人物，像胡适、陈寅恪、梅贻琦……等等等等。当然了，也还有袁世凯、孙中山、蒋介石。其实，像杨振宁、李政道也是那个时代的大学生。他们都应该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而那个时代叫民国时代，它是个了不起的时代。当然了，它也包括民国前期的北洋时代。 据说，从思想和文化上论，中国有两个最灿烂的时期，一个是春秋战国时期，另一个就是民国时期。这中间虽然有唐宋的辉煌，但与春秋和民国两个时期相比，好像还不是一个意思。唐宋的辉煌，还是少了点儿思想的自由，少了一点儿制度创新，还少了一点百家争鸣。 春秋战国时期，还是一个属于封建制度的时代，只是它和我们现在说的封建社会不同。学界公认的封建制度，是指封土建国的国家制度。当时的国王，把国土分封给他的家人、亲戚、功臣或还有其它人，让他们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过自己的日子，这叫封土建国。这个时期国王的权力不像后来的皇帝那么大，这是因为封建制度中，有一个基本的伦理，就是附属的附属，不是我的附属。比如，管仲是齐桓公的臣子，但不是周天子的臣子。如果齐桓公跟周王有冲突，管仲要捍卫的是齐桓公，而不是周天子。同样，诸侯与他的臣下也是如此，因为臣下也有家臣，也有封地。这就使得大家都得克制一点，才可能相安无事。只是这种相对的稳定不是恒定，它会有变数，所以诸侯间老有摩擦，诸侯与其臣下也老有摩擦，严重时就会导致战争。此时欧洲的封建制度也差不多如此。 与欧洲不同，我们的文明发端于黄河流域，属农业文明。这就是说，要想生存，只能靠游牧、渔猎还有农耕。各国诸侯和百姓的生计，依靠农业，就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商业贸易的作用不很大。这与同时期的欧洲封建国家不同，商业对他们的影响要重要得多。商业和贸易挺有意思，派生出来的东西挺多，如果有兴趣，以后可以专门聊一聊。 到了春秋时期，周王室衰落，各国激烈的竞争，于是就出现了各种思想和文化上的竞争，于是灿烂的思想和文化就出现了。只是此时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诸侯们也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最野蛮和落后的秦国平了六国，天下一统。他们还创造出了一个中央集权的统治制度。这一统就是两千多年，其制度模式一直沿用至今，其余毒也流传至今。 然而，要维持这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一定要有一个统一的国家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只能有一个思想。秦朝时，这个统一的意识形态是法家思想，实施严刑峻法。据说能严到“偶语者，弃市”，几个老百姓在街上聊聊天儿，可能被疑妄议国事，拉出去剁了，真不知道老百姓都是怎么活过来的。很快，物极必反，秦朝很快就完了，看来法家思想作为统治的意识形态不行。汉初，汉文帝提倡黄老哲学，主张无为而治，政府少作为，予民生息，挺好，起码对老百姓挺好，对发展经济也挺好，只可惜时日不长。后来出了个汉武帝，好大喜功，他要强化中央集权，要搞民族复兴，要征战杀伐，开疆拓土，黄老哲学显然不合胃口。于是，儒术就被拿来用了，还作了统治的意识形态，而且还顺便罢黜了百家。后来的统治者渐渐想明白了，儒术是最合适于集权统治的，但要被加工改造，这种改造被戏称为“去势”，挺形象。后来，通过对儒术的不断改造加工，就成了得心应手的统治工具，还铸就了我们的传统文化。这种传统文化到了明清两代，基本上演变成了奴才文化或太监文化，而且至今仍然盛行。这个文化统治工具虽然有效，但它有一个克服不了的病，就是忌讳说太多的真话，因为，如果真话的声音多了，势必威胁到统治，“防民口，甚于防川”就是这个道理。可是，一个国家如果只有一种声音，那只能是谎言。怎么办呢？只能愚民。久而久之，百姓真的变蠢了，就像我们小的时候，都相信《半夜鸡叫》是真的一样，好多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也变得非蠢即坏。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着，许多说假话的人还得到些许利益，于是，大家就都在谎言中生存。也只有这样，统治者才会便于统治，包括今天。就这样，我们被强行愚弄了两千年。在这两千年中，我们的进步和发展慢的出奇，我们有的只是改朝换代。 集权统治终于走到了尽头，1912年帝制被推翻了，建立了民国。皇上被废了，中国开始尝试着走向共和。这时，中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麻木的百姓好像没什么感觉，但它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时代。两千年以来，人们第一次有了思想和言论自由，许多人重拾起了风骨，摒弃了传统文化中的奴性，接受了大量的西方先进思想和科学技术，开始向文明和民主迈进，这是前所未有的。接着，这些人推动了中国的大幅度进步。最后，时代把他们变成了大师和值得称道的英雄。 民国时期，政府还真干了些还真挺漂亮的事儿，比如，非暴力取代旧王朝，优待清朝皇室。虽说花的钱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但政治上的妥协，避免了流血，避免了战争的破坏，避免了数以万计的生灵涂炭，这是智慧，也是功德。因为谁都知道，一旦发生流血冲突，最后付出生命的都是百姓。再比如，积极参与国际事务、兑现对国际社会的承诺，积极参与一次大战，出兵欧洲护侨，平定外蒙古分裂国家，兴办现代教育和医疗体系，振兴和发展现代工商业，坚持抗战，收复台湾等等等等，都的是可圈可点的政治成就。而在思想和文化上的成就，也是我们至今都难以企及的。 当然了，民国时期的烂事儿也不少，中国这块土地毕竟在集权专制的烂泥里浸染了两千年了。我们传统文化中的糟粕，想一朝洗干净，那只是个愿望。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虽然都是了不起的政治家，但他们身上依然有着传统的坐皇帝情结，而服从皇帝的奴性，官绅有之，读书人有之，老百姓身上亦有之。大清朝完了，大家都不用再当亡国奴了，但闹着寻死觅活的官绅遗老和读书人何止一二，就是百姓，你要剪他的辫子，他都可能跟你玩儿命。这就是说，废除集权和独裁，一定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儿，也不是一朝一日的事儿。法国大革命反复了五六次才实现了民主共和，中国也一样。 后来中国又回到了集权统治体系。蔡元培是长不出来了，长出来的大多数只能是魏忠贤，今天中国的学者和大学校长们，怎么看都像李莲英，教出来的学生就只能是太监二世，三世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集权导致中国的再度贫穷，国家到了破产的边缘，邓公领着大家开始了改革开放，又救了中国一回。我们相对自由了好一阵子，国家也突飞猛进的发展了一阵子，那是个让人留恋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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