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正在看着你 5/27/2022

和老同学在微信上聊天时说起弹窗，她问我，知道什么是健康宝吗？因为她知道我不知道，接着说，就是个手机上和微信绑在一起的App，随时告诉你是不是中招了，或者可能中招了。而“中招了”不一定是你被感染了，而是你有多大可能被感染了，比如你最近到过上海；或者去过一个在那发现了感染病人的菜市场；或者开车路过了一个封控小区等等。一旦你的健康宝不高兴了，你就哪也去不了了，包括商店、办公楼，居民区，这么说吧，那时你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回家，向居委会报备听候处理，要么在街上遛达，见着有门的地方就躲开。

同学的父母家住在清华，为了能回家看看且不弹窗，向朋友在电话上咨询了半天，问到底怎么走才能避开那些危险区域，绿着进去，绿着出来。咨询了好一会儿，最后朋友告诉她，昨天有一家两口子走了条自认为最安全的路线，结果到家后一个人还是绿的，而另外一个却变黄了，弄得他们现在紧张得都快得弹窗综合症了。放下电话后我这位老同学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不带手机出门，让儿子在清华门口接她进去。

记得余秋雨写过一篇《上海人》，收集在他的散文集《文化苦旅》中，在描述上海人的精明时举了个例子。说如果你在上海坐公交，问从 A 到 B 怎么走最划算，在车上马上会引起一次热烈的讨论，随后得到一个最佳路径，换几次车，怎么换车，走多少路，花多少车钱，面面俱到，经济实惠。估计现在北京人也变得同样精明了，只是最佳路径的定义从省钱省力换成了伺候着健康宝常绿。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可真不能细想。现在你也许还会觉得，跳码虽然对自己有诸多不便，但至少可以为他人的安全做点贡献。可疫情之后呢？如果您哪天出门遛个弯儿，回家后就有人告诉你，其实你有条更好的散步路线可选，你会是什么感觉。如果再有了数字货币，健康宝换成了出行宝，那你兜里那点钱和那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事儿还往哪藏啊？所谓细思恐极，大概就是就个意思。

八十年代初期，读过两本曾在世界畅销的政治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奥尔德斯·赫胥黎写的《美丽新世界》说得是科学主义在全世界胜利后的事。届时“人”将会成为一种工业产品，从工厂里根据需要，按配方生产出来。比如说，生产出来的宇航员不用经过训练，就能适应头冲下，整天漂浮在真空中的环境。矿工则一见太阳和鲜花就难受，只有整天不见天日，在昏暗阴湿的井下干活才感到舒服愉快。爱情则彻底地被性行为所替代，而性行为本身则变成了纯粹的娱乐活动，因为生育已经是一种工业化的产业了。科学主义的前景被作者用科学的笔法描述得无比恐怖。

而乔治·奥威尔写得《一九八四》所表述的好像就是今天北京的状况。在小说中，世界大部分地区都陷入了一场永久的战争，政府监控无处不在，资料记录中满是历史否定主义及政治宣传。无处不在，但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老大哥是党的领导人，最大的个人嗜好是极端的个人崇拜。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在真理部上班，他的工作是重新编写过去的报纸，好让历史记录一如既往地支持党的发展路线。遍及各个角落的“电幕”（一种双向电视）在所有的场合监视着人们的一言一行。和女友约会像是特务的秘密接头，正常的恋爱则更像是偷情。书中的那句重复了很多次的“老大哥正看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后来变成了一句世界名言。

第一次读这种书时真觉得眼界大开。以前总以为鲁迅已把讽刺文学发展到了极致，读了这些书后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科幻小说中的情景正在或者已经变成了现实，可看着《一九八四》正在中国变成现实，心里总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

老大哥确实正在看着你 ……

《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

《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

《上海人》收集在作者的散文集《文化苦旅》中🔗